他還沒來得及起來,封疆霎時切開握繩一手肉綻血浸
沒了缰繩支撐,赤尾不受控向後栽倒,砸出沉悶重響,骨骼四撞,裂隙突開
頸下忽涼,封疆已然貼在命脈,拭痕冒血
赤尾驚恐失措,擡眸對上楚津雙眼淩厲,左右張望,才意識到局勢不知何時天翻地覆,方才還被追擊逃竄的北野鐵騎,現今得勝鎖敵
周遭一圈人利刃直指,赤尾指尖發白發抖,惡狠狠瞪着楚津,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他牙關打顫,從齒縫洩出惡氣,隻“你……你你”了半天,就被騎衛從地上架起拖走了
在邊野上演的戰争轉眼即逝,山風吹浪,彌覆堅冰,若似無事發生
楚津抹淨刀身薄血,收刃入鞘。他不讓人跟着,隻身行馬巡河
……
“梅花開地如何?”
“夫人……”宋觀棋放下掀簾的手,轉眸往裡間走去,卻在屏風外停住腳步,“梅花正豔,需要我擇兩枝麼?”
宋觀棋初來乍到,尚未熟悉鎮北侯府,不知這梅樹的緣故也在情理之中。雲含豫沒多想其他,輕聲道:“不……”
雲含豫半卧在榻,面前隔簾,又加一屏紗綢,怎麼瞧都見人不清晰
她垂枕緩了半刻,伸手出簾,招來了榻側的婢女。婢女下膝傾耳去聽,明白後點點頭,起身往屏外走
片刻後,宋觀棋被引入屏内,婢女懷中多抱了個精緻巧美的木匣子
“好孩子,過來……”
宋觀棋聽着有氣無力的聲,知道在喚自己,兀而下坐半跪榻邊
雲含豫本想讓他起身,掙紮幾下難以動彈,開口又似如鲠在喉,艱澀難忍,隻好作罷
她又緩氣好半晌,宋觀棋就靜靜陪在一旁,聽見極端異常的呼吸聲也沒多作反應
雲含豫稍稍側身,小婢順勢為她挽起半邊簾,好讓她見地仔細些
多少于理不合,宋觀棋垂眸不去看,雲含豫卻溫柔喊着他
榻上女子雖年過青春,雲鬓于幾月内便染霜幾許,可她眼含秋水,朱唇牽笑,面龐蒼白卻不輸庭外豔梅半分顔色
窗内一派靜谧,流光若滞,浮塵慢慢
雲含豫悄然不語,視線又輕又慢,将宋觀棋上下端詳個遍
宋觀棋溶入落日餘晖,暖光落在眉睫,恰把兩分盛出的妖冶容色柔和
“一家人……”雲含豫溫聲道,“無需回避……”
宋觀棋聽懂後,猶豫轉眸,惟見雲含豫溫和笑顔。他心下難言滋味萦繞,吐聲道:“夫人……”
“錯了……”
雲含豫目光不移,頃刻後聽見宋觀棋遲疑改口
“師娘……”
雲含豫莞爾不言語,擡眼看向後頭,婢女領意,小步上前,跪奉木匣,随即在兩人注視下慎重其事将匣中之物展露
宋觀棋目光觸及,頓時色變
雲含豫悄悄打量他,耳垂無聲泛上薄紅,又偷摸把臉側過去,羞赧難掩
與謝延相處已久,怎麼還這般容易耳紅?
雲含豫深知謝延心性,清楚謝延不愛收斂私情。思及此,她笑地越發燦爛,笑意散去幾分病氣
宋觀棋自小尊師學禮,雖不常留意課業之外的事物,也不至于愚鈍到理解不了雲含豫的意思
“來……你是好孩子……阿延總提你,家書裡沒肯落下一封,如今看來,确是他得了寶貝。”雲含豫探手,宋觀棋順其意将右腕擡起,被握住時卻見雲含豫一怔
長袖滑褪,雲含豫自然看清腕上那一珠紅潤,她不禁輕笑出聲
宋觀棋回頭去看,就聽雲含豫說:“在北野,隻有家裡人,才會以此相贈。”
這番輪到宋觀棋啞愣,好似又驚覺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愣神之際,一塊冰涼清潤的圓環被塞入掌中,雲含豫默不作聲,鄭重交付自己呵護半生的镯子
宋觀棋直視她,心裡說不清的波濤洶湧。雲含豫默然,蓦地擡指摸入枕下
一方青帕包裹着什麼,雲含豫慎之又慎,一點一點掀開四方帕角
宋觀棋認出來了,每一次見面,雲含豫不管裝扮或素或華,頭上一定缺不了這玉簪子,滿府上下都知曉她最寶貝這簪子,今日竟如此舍得
“津兒有事總愛往心裡憋,他就是有心儀的姑娘,也斷斷不敢言。”宋觀棋見雲含豫眉心無端蓄愁,“年少心事,他多于阿延密談,若是你知道了,代師娘,轉交這一份薄禮。”
“師娘……”
雲含豫搖搖頭,把宋觀棋的話勸住。寬慰道:“并無其他,我隻不過擔心,津兒總不開竅。”
她一定要宋觀棋将兩物帶走,後者不好推辭,隻得應下
日暮愈下,宋觀棋已離開有一會兒
雲含豫倏而想看梅,教人攙扶着下榻。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憑軒而立,不肯再要人伺候
日暮舊,青瓦依然,恍惚光陰颠倒
半透不透的紗簾斂卷,和光映梅,窗邊女子手執團扇,半遮羞澀
庭間梅樹是楚沉沙自雲含豫北上之時親手栽下,隻為冬寒時節,花開正豔,博得美人一笑
少年将軍擇一枝豔色,聊表心意,以悅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