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的時候就從外婆的嘴裡得知自己有一個厲害的大哥哥,那會兒開始他就奇怪為什麼哥哥不跟他們住在一起,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見過哥哥,問到媽媽跟前卻被不耐煩地訓斥了一番。後來在他上小學五年級的暑假,哥哥突然造訪,他才認識了哥哥的模樣,誰都不知道他那時害羞之下有多麼欣喜。
從那之後,哥哥偶爾也會來到家中,即使待的時間不長,也足夠小嚴行開心好久。
隻是他目睹了哥哥跟媽媽的一次大争吵,以及哥哥看向自己的表情越來越冷漠,便認為哥哥不喜歡跟他們一家人接觸,讨厭他們,于是沒有再主動到家裡來看過他和媽媽。
長大明白一些事理之後,他才明白并不是那樣。
這次談話很快就結束了,本來他們兄弟二人也沒有什麼能多說的。
隻是走出店門,先行一步的哥哥問了嚴行一個讓他摸不着頭腦的問題。
“你們學校有沒有一位姓程的老師。”
嚴行嘴比腦子快,“我們學校有很多姓程的老師,我們化學老師就姓程,五十歲的和藹胖子……咳咳……”觸及到沈憬謙嚴肅的神色後,嚴行正色道:“哥,你想問誰?”
嚴行腦子轉過來,猜測他哥在這邊認識一位姓程的老師,甚至可能是他的朋友,所以才問起的吧!
可是他哥也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沒事了,回去吧。”
許是真的太難受,程譽一點胃口都沒有,回到家沒弄吃的,直接把自己扔進浴室裡泡了很久的澡,然後就悶頭睡了。
睡夢中,他聽到一陣敲門聲。意識轉醒,好像真的有人在敲他的房門,“咚咚咚”響個不停。
睜開眼,外面的天色變亮,俨然到了第二天。
程譽甩了一下腦袋,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很沉重,鼻子也發塞。判斷自己大概率是感冒了,大概率是因為昨天淋的那場雨。
敲門聲一直沒有停止,于是程譽拖着沉重的身體去開門。
還是鄰居男孩,程譽開門之前已經預感到了。畢竟,除了聞嘉遠、礫礫,真的很少有人來敲他的這扇門。
“礫礫啊。”程譽講話的聲音明顯有了鼻音,他說完清了清嗓子,再開口,聲音才清亮了不少,“進來吧。”
礫礫搖了搖頭。
程譽不明所以:“怎麼了。”
“哥哥,我要離開了。”礫礫仰着頭望他,又大又圓的眼睛亮晶晶的,童真稚嫩,讓人一看就不由自主地心軟。可是平日裡天真可愛的眼睛裡,今日卻抹上了些許難過的神色。
聽到這句話,程譽昏沉的腦子一下子恢複很多,也才注意到小男孩背着自己的綠色小書包,還戴着小頂的鴨舌帽,一副出行的模樣。
“我要離開這裡了,我爸爸媽媽說我們回老家生活,以後不住這了。”
程譽被這個消息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他不知道這一家子人怎麼突然要搬走了,一時想問其原因,随後又反應過來小孩子不懂。心裡便猜測着是遇到困難了,畢竟新學期剛過一半,不是急事,不會讓孩子這時候轉學。
小孩的眼睛一直望着他,眼神裡帶有不舍,似乎也有分别的話要說。
看着面前小小的個子,程譽的心裡也開始為這次分别湧出難過的情緒來。
他無權幹涉别人家的事,本來很多人就是來這短暫地生活一段時間,說不準哪天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住進來,搬出去,這對他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程譽心裡明白,隻是想到以後可能都見不到面前乖巧可愛的小男孩了,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礫礫是個剛上小學的小男孩,他的父母工作非常忙,忙到沒時間看顧他。即使是周末也一直是忙得不可開交的狀态,經常在放學後把孩子接回家後就由着孩子自己玩,夫妻倆均不見蹤影。
而這孩子性格又很内向,就他們這棟樓也有不少戶人家有孩子,但程譽從來沒發現男孩跟其他孩子一塊玩過。也可能是礫礫的父母囑托讓他盡量不要出門。程譽一開始不過偶爾在下班回家時樓道或走廊遇見他,回回都是單獨一個人。
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程譽才開始和這個可愛的男孩熟識,關系變得越來越親近。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對面前難過的男孩說着很多安慰的話。站在門口這麼些時間,程譽覺得他的頭越發沉了,身體也一直是發酸的狀态。
很快,男孩的媽媽談笑着走過來,一如既往的模樣,是一個穿着質樸幹淨的年輕女人。
女人對于關照過自己兒子的人很有好感,尤其是樣貌還這麼好的人,所以這個不善言語的女人也磕磕巴巴地說着一些感激的話。
她一直知道她在加班的時候,獨自留在家中的兒子時常得到這位好心鄰居的關照。可惜沒有機會請對方吃頓飯就要搬走了,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看着面前的女人真心實意地感謝他,程譽也是感到很不好意思,他不認為自己幫了這家子什麼忙,不過是在零碎的時間裡的兩個孤獨的靈魂相互陪伴。
程譽再三表示平時隻是出了點綿薄之力,算不得什麼,不用特意感謝的,接着祝願他們一家子能夠一路順風,安全抵達家中。
女人領着礫礫下樓的時候,這小子還一步三回頭呢。
程譽嘴角噙着笑,半靠在門框上,在小男孩回頭的時候就擡起手輕輕揮兩下,直到母子倆的身影消失在樓道,才慢悠悠關門回屋。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幾乎一個上午,程譽都能聽到門外陸陸續續搬運東西的聲音,應當是搬家公司的人來了,正一點一點地把東西運下樓。
想着徹底空掉的房子,程譽抓了一把頭發。
不知道會搬來怎樣的新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