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抽幾下,陸岐舟便問他:“齊鸢,你嚣張跋扈,殘害同門,知不知罪!”
到後來,他捂着皮開肉綻的傷口,不住閃躲,眼淚積蓄在眼眶,可就是不肯落下來,指甲摳在地上生生折斷,滿地全是血痕,觸目驚心,到最後他喉嚨裡不住地發出凄厲慘叫,那聲音叫圍觀的弟子都不住膽寒。
他身上的衣服被抽得破破爛爛,裡頭的肌膚更是沒一塊好地方,鞭痕道道重疊,第一下第二下抽出紅痕,第三道第四道再壓上去便是血肉模糊,鮮血飛濺,就連戒律堂外弟子都能聞到随風飄來的血腥味兒。
戴穆堯原本因遲霜裡之事是極怨恨齊鸢的,可這會兒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勸道:“師兄……”
陸岐舟面無表情道:“我今日要打到他認錯為止。”
——他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認錯,憑什麼要認錯?
——為什麼連你也不相信我!
——為什麼他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比恥辱更劇烈的委屈攫取了齊鸢的心緒,他齒關劇顫,雙唇抖動,視線裡,高高在上的陸岐舟像是隻惡鬼,恫吓着他,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而遲霜裡輕笑着,似乎在嘲笑他的醜态。
這樣的酷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齊鸢死了一般,雙眼空洞,身體也不再因為劇痛而微微抽搐。
陸岐舟手裡的鞭子兀自滴着血,他上前一步,又向各位長老行禮,道:“齊鸢已暈了過去。”
掌門捋捋胡須,道:“那今日暫且如此,将人擡到暗室裡,反省幾日吧。”
黑暗之中,齊鸢越想,身上就越來越疼痛,連五髒六腑都糾結起來,好像又回到那個時刻。
他想,自己該想些高興的事情。
五歲被撿來上斬月谷,至今已經十三年。
他原本在凡界生活,生逢饑荒亂世,父母早就被流寇給砍殺死了,隻留他一個稚童,四處流浪過活。
是孟濯塵下凡時,說他與自己有機緣,将他抱到了斬月谷。
斬月谷便是他的家。
“岐舟,從今天起,鸢兒就是你的師弟了。”
那時候,孟濯塵是這樣交代陸岐舟的。
而陸岐舟,也真盡到了一個當師兄的本分。斬月谷中有不少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孩童,齊鸢身材瘦小,總是被欺負,每次都是陸岐舟給齊鸢報仇。
然後擦幹齊鸢的眼淚,蹲下認真對他說:“你不能這樣,總是被人欺負,要學着裝得兇狠些。”
齊鸢崇拜地說:“師兄這麼厲害,我想跟着師兄,讓師兄保護我一輩子。”
陸岐舟淡笑道:“好,那師兄就保護鸢兒一輩子。”
齊鸢想着想着,揚起臉來,頰上一片溫熱。陸岐舟恐怕是早就不記得這句話了,隻有他才将兒時的戲言當真。
恐怕陸岐舟連他的生辰都忘了吧。
那日曆練之前,陸岐舟來找他時,齊鸢還以為是為了自己生辰的事情。
若是趕一些,他可以提前出秘境,讓陸岐舟為自己慶祝生辰。
孰料陸岐舟開口就是遲霜裡,若在平時,齊鸢也不會那般失态無禮。
現在,齊鸢在黑暗中慘笑一聲,想,他隻能在這個小小的暗室中過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