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七點,狄烨才從會議室裡出來,看見舒書抱着一疊資料經過,順便問了一句,“冷甯的尿檢結果出了沒?”
“出了,陰性的。”
“他人呢?”
“已經走了。”
狄烨回憶起冷甯的一系列舉動,以至于煙蒂落在手上了都沒反應。
尿檢沒問題他緊張什麼?
是他錯過了什麼細節嗎?
這人怎麼回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狄烨問。
舒書想了一下,“他問我借了兩個硬币,說要搭公交車。隊長,他都窮成這樣了,應該不可能是毒販吧?”
狄烨:“……”
何樂抱着一桶老壇酸菜牛肉面,剛要張嘴,忽然收到了技偵的消息,他啪的一下從椅子上蹭起來,“老大,追蹤到手機定位了!”
狄烨順手摁滅煙頭,“人在哪?”
“在保皇廟,豪哥KTV。”
“又是保皇廟,坐标在移動嗎?”
“一直沒動!”
“馬上通知下去,五分鐘後門口集合,沒吃飯的把幹糧帶上車裡解決!”
*
軍綠色吉普車行駛在街道上,駕駛位的車窗上搭着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
狄烨單手開着車,另一隻手擱在車窗上,完全一副老司機的開車姿勢。
何樂抱着老壇酸菜牛肉面在副駕上吃得稀裡糊塗的,滿車都是泡面味。
“湯别撒我車上。”
“放心吧老大,撒我腦袋上都不會撒你車上。”
前面忽然堵起來了,狄烨将頭伸出車外看了一眼,然後拿起對講機,“前面怎麼回事?叫警車去前面開路。”
在警車的加持下,他們的車很快就動了起來,何樂咽下最後一口湯,擦了擦嘴準備幹活。
廣場上的廣告牌上貼着形象代言人沈焯,狄烨竟覺得長得和冷甯有點像。
他的腦子裡忽然閃過冷甯抽煙時的樣子——指端夾着煙,慵懶而散漫的放在唇邊,輕輕吐出白色煙霧,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長得像沈焯。
他打着方向盤駛入了酒吧一條街,拐進去之後,帶着啤酒味的風迎面吹來。
街道已經很久沒有修繕過了,路面坑坑窪窪的,不知哪裡來的積水彙聚在地面凹陷處,反射着閃爍的霓虹燈。
一到晚上,牛鬼蛇神就聚集在這裡消遣娛樂,穿着暴露的女人搖搖晃晃走走停停,龐大腰圓的男人站在店門口抽煙,角落裡傳來男人和女人大笑的聲音,酒吧的窗戶上映出随意扭動身體,他們朝伏夜出,靠吸食酒精度日。
相比之下,豪哥KTV算是這裡比較有檔次的娛樂場所,門口站了幾個排面當迎賓,見有男客人進來,漂亮的迎賓小姐立馬微笑着上前招呼。
“您幾位?”
何樂目不斜視的掏出刑警證,“警察辦案。”
“您稍等。”
女迎賓聞言立即拐進了樓道,伸手移走畫框,按下了特制的警報按鈕。
KTV正門口,一輛軍綠色吉普車一個漂移停了下來,駕駛位的門開了,下來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男人反手甩上車門,踏着警用皮靴直直的往KTV裡闖,“在這廢什麼話,趕緊進去抓人!”
男迎賓吓了一跳,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不想因此丢了工作,于是伸出手擋了一下男人,卻被男人一把拽住了領子推向一邊。
“一邊待着!”
男人渾身上下透着一種桀骜不馴的壓迫感,舉手投足都是強勢的氣場,從他踏進KTV的那一刻起,這片區域仿佛就成了他的主場。
男迎賓當即慫了,退到一邊不敢說話。
何樂收起了自己的刑警證,随後又從腰間掏出了一把九二式警用手槍跟着隊長上了樓梯。
随着兩人進去,半條街塞滿了警車,一堆警察從車上下來幹群架似的往裡趕。
狄烨一腳踢開了三個八包廂金燦燦的鋁合金門,同時持槍側身快速閃進了包廂内。
包廂内一片狼藉,音響裡放着2002年的第一場雪,空氣裡彌漫着濃烈的酒氣。
如果仔細聞的話,還會發現氣味裡夾雜着一股淡淡的如鐵鏽般的血腥味。
酒瓶子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個男人孤身坐靠在沙發上,雙眼閉着,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包廂裡沒看見其他人。
整個包廂沒有窗戶,也沒發現暗門。
狄烨走近男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還睡呢?起來!”
見對方沒反應,狄烨臉色一沉。
他的視線下移,隻見褚劍深黑色的襯衣濕哒哒的粘在胸前,看不出是什麼顔色的液體,但他知道,那是血。
他伸出手指試了試褚劍的頸動脈,脖子還有溫度,卻沒有感受到一絲大動脈的搏動。
不詳的預感和結論同時沖進大腦,狄烨隻覺得渾身血液都上湧至頭頂,他擡手向身後的隊友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要再跟進來。
“保護現場。”
他擡手看表:晚上11點2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