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八點,姜舒提着一兜零食進來了,半截袖大褲衩和棉襪拖鞋配上他過脖子的長發,像是腦袋長錯了地方。
盛佘滿嘴泡泡地盯着他手裡的零食,忍不住打了個嗝,蘇打小氣泡從嘴邊飛出來,迅速破滅。
“早飯在玄關,怕吵到你睡覺,沒敢喂進你嘴裡。”
姜舒把睡覺兩個字咬的特别清楚,明裡暗裡地嘲笑盛佘的“失眠”。
牙膏在嘴裡的盛佘沒辦法挽尊,臉紅耳熱地去玄關把包子豆漿拿到茶幾上。
“涼了吧。”
姜舒随手把袋子扔到桌上,豎起手指比了一個一:“一小時前的飯。”
盛佘跑廁所把牙膏沫吐了,想問姜舒今天怎麼沒打網球遊戲。
剛提起氣便看到當事人毫無形象地張嘴打哈欠,擔心他又拿自己一夜不睡結果跟他深情擁抱完之後就睡成死豬的事兒找樂子,麻利兒的打消了這個念頭,退回洗臉台洗臉去了。
不知道他有這麼豐富内心戲的姜舒百無聊賴地歪在沙發上看手機。
盛佘洗完臉來到他身邊,從袋子裡挑了袋薯片拆開吃,發現他竟然已經無聊到開始看電子劇本了,深感震驚。
曲起手肘拱了拱下方圓溜溜的腦袋,問道:“今天什麼戲?”
姜舒調出通告放大字給他看,一聲不吭地表示自己的不爽。
所謂純愛,愛不能說,情不能講也就罷了,怎麼連好不容易才拍完的戲都要改?
他一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性都能收起直男姿态去接受斷袖之愛,怎麼制片方就受不了了。上個月拍的那一段多好啊,連反派都感動的抹眼淚了,誰能說拍的不好?
“我去?重拍?”
見他不說話,盛佘湊過去看了一眼通告,看到重拍二字,腦瓜子嗡嗡的。
“嗯。”姜舒退回聊天界面,扭頭看到他在津津有味的進食,頓時被勾起食欲,問道:“什麼味兒的?給我來片。”
盛佘吃的滿手油,剛還舔了兩口手指頭,一時之間猶豫着要不要讓他自己拿着吃。
要是以前,他讓自己喂,哪怕是上完廁所沒洗手都不會猶豫,但是現在,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這樣不行那樣不可的。
姜舒看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傻樣,沒再說什麼,低下頭跟他講重拍的事。
“這戲是月初剛開拍沒幾天的時候拍的,你還沒來,那場戲拍完我真的覺得在那裡兩個人都死了做結局最好了。也不用後續這些事。不知道導演那裡有沒有片源,改天要來給你看看。”
說完,不夠盡興似的,姜舒又嚎了句這就是愛的歌詞來表達效果,然後補充道:“後來我覺得導演真是開了天眼,剛進組就讓我們拍生離死别的劇情,那時候我看堯堯挺放得開的,還以為他跟我一樣,是一個為了角色為了藝術甘願獻身的真男人……結果沒幾天他就跟抽風了似的躲着我走!”
這段長篇大論對于尚在糾結薯片食用方式的盛佘來說基本是對牛彈琴。
“哎,怎麼突然又要重新拍了呢?馮導啊馮導,妄我對你一番天花亂墜的贊美啊。”
意猶未盡的吐槽仍在繼續,盛佘沒辦法一心二用,左耳朵進上半句,右耳朵出下半句,停留在腦子裡的隻剩下他四個字跑五個調的歌詞。
并總結概括為兩個字—愛情。
指甲蓋大小的心髒突突地泛着酸,牙齒也是酸酸的軟軟的使不了勁。好不容易能磨牙洩恨,腦海裡又斷斷續續地拼湊出一句“我是一個為了藝術甘願獻身的男人”。
這下好了,連胃酸都開始分泌了。
都賴那個男二号,害他聽姜舒念經,吃不上早飯泛胃酸。
盛佘暗罵。
大清早扯着大喇叭在别人心路上兜售陳釀老陳醋的姜舒似乎又沉浸到當時的狀态裡了,苦笑一聲還要再說些什麼,一片誇張大的薯片橫空出現,截住話頭。
被橫截面過于寬大的薯片卡住嘴巴的人無語凝噎,隻能咬碎了吞下去再翻個白眼,罵道:“盛佘,你是不是有病?”
姜舒一般不怎麼直呼盛佘大名,總是小蛇小蛇地叫。對他而言叫大名跟小時候闖了禍要被媽媽宣判責罰一樣嚴肅。
雖然盛佘從來都是叫他大名……
一點也不懂得跟好哥們相處,有點特殊的稱謂,豈不是能顯得更加珍貴相熟?
盛佘沒搭理他,把食指上的油洩憤似的抹到他的下唇,悶悶不樂地從沙發扶手上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