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如此禍端的姜舒突然成長不少,竟然會為自己的親人朋友想這想那了。
成長的代價原來這麼沉重。
想到這,姜舒不免歎氣,沒想到連這口苦悶的氣都不給他好受,較真似的從喉嚨竄到耳朵眼,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大痛特痛。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疼痛的道路會走得如此曲折,每一步都落到他想不到的位置。
如同自從他踏入《海争》的劇組第一步開始,故事的走向便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公司亦是,連個喘氣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一收到警方不予立案的消息,馬上安排轉院。怕死了他這塊燙手山芋。
不過這也在姜舒的意料之内,他現在已經特别淡定了。
看什麼都是淡淡的,聽到什麼消息都是淡淡的。
跟古早淡淡文學合二為一,除了淡淡想不到别的形容詞來烘托自己的心如死灰了。
現在的姜舒認為,遇到困難不要慌,隻要把解決思路往反常的方向去想就一定能得到正确答案。
他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被救上來,而是進入了海裡的世界。進入了一個跟現實完全相反的世界。
下過雨的地面像放倒在地的鏡子,把路過的人全部颠倒。大海一定更厲害一些,連人的思維都能上下颠倒。
其實把秘密憋在心裡久了,有時候夜裡醒來也是需要重新捋一捋思路的。
睜大眼睛對着天花闆上的斑斑點點努力回憶,把海裡發生的一切重新複寫一遍,印刻進越來越遲鈍的腦子裡。
生怕哪一天藥水打多了把腦子泡發,分不清楚戲裡戲外。
天馬行空想到這裡 ,姜舒苦中作樂的笑笑,順帶吞了口唾液,完全忘記剛才那口氣的威力。
沒有準備的吞咽動作立即痛得他眼淚飚出。
童話裡講撒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如今感同身受,真是被這個精确到個位數的懲罰痛到欲語淚先流。
困難地擡起手背摸了一把眼角,努力彰顯自己的眼淚絕非害怕。
右手邊的柳紀緊皺眉頭專心緻志發消息,壓根沒注意到他,枉他戲精表演一番。
于是姜舒不再給自己加戲,放好手臂繼續保持三好學生上公開課一樣的乖巧坐姿。
如此沉默的環境下,姜舒有點兒後悔自己沒把送到手邊的手機一起帶上車了。
不過就算拿來了現在也不方便他使用,脖子上的支撐器不能讓他把頭低下去頭不能低,不這樣的話,就隻能像老花眼的老年人一樣把手機屏幕舉到視線的平行區域浏覽翻閱。
可惜他是一名近視患者,而且他的左手臂還負傷累累,如此看來,一隻手舉着一隻手放在腿上這樣的姿勢的确與車廂内壓抑沉悶的氣氛格格不入,換件漢服都能夠直接cosplay「子曰,學而時習之」了。
如此這般的一分析,姜舒徹底撫平了心中對于沒有把手機帶上車的懊惱。
況且拿到手機又能幹什麼呢?
從第一次轉院做完手術醒來之後,姜舒其實沒看過幾次手機。因為他發現自己手機裡所有的社交軟件,能登上去的也就剩下他自己的私人微信和已經被他遺忘多年的企鵝賬号了。
公司擔心他因為網上的輿論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傻事,影響到公司形象,再一次自欺欺人防君子不防小人地改掉了他所有社交賬戶的密碼。
海難事件過後,他的一切相關事務全部被公司冷處理對待。不過那些當初主動花錢邀請他代言的品牌,求着他務必前去參與錄制的節目對他的熱情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漲洋溢。
有幸在wb看到以姜舒二字為主語的熱搜們,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沒有一件能稱作為fantastic news。
還好手裡登錄沒有賬号,否則頭腦一熱在評論區留下隻言片語,下場絕不會比那些維護自己言論好半分。
姜舒有問過米霓能否幫他聯系到現在正在監管自己賬号的工作人員,或者說找到大野的賬号私下聯系一下也好,她們都是一群年輕的小姑娘,因為他的事情被罵成這副慘狀,實在是沒必要。
讨伐他的呼聲水漲船高,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的死者照片更是看的姜舒要吐,胃裡沒飯便吐酸水,酸水吐不出來了就摳着喉嚨幹嘔。
公司也了解他這副不能自理的慘狀有多悲催,一切需要必須馬上解決的工作全部都幹脆潇灑的轉交給了他的執行經紀,也就是盛佘。心安理得的做起甩手掌櫃。
這個一味甩爛攤子的公司,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終止合同的唯一原因一定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員工考慮。
隻是自從姜舒正式出道,公司便簽下了他。現在貿然甩開,難免落得一個落井下石的壞名聲。
想必進退兩難的糾結之中,一定會對當事人更加憎惡。
無緣無故的被更多人讨厭了。姜舒短暫總結,其實直接解約他也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商人趨利避害是本能,現在的他于任何人,都是一枚定時炸彈,人們害怕炸彈,情理之中。
他知道,哪怕是警方沒有立案,他這邊也不會好過。
隻要一天拿不出證明唐師師的死亡與自己沒有半點瓜葛的确鑿證據,他就一天過不了安生日子。
況且就算他再遲鈍,他也清楚網上那些聽風就是雨的新聞八卦并不是能夠主導事情發展的根本,趁此時機與他着急甩開關系的品牌方也好,或者是本人聽都沒聽說過的圈内人士也罷,之所以能夠這樣無所遮攔的啃噬自己的人血饅頭,背後必定也是有「高人」指點教唆的。
不顧後果的造謠污蔑,趁火打劫的嘲諷謾罵,無一不透露着同一個殘忍卻明晰的答案——他已經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