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淞禮隻是問,言語之間的輕怠令聽者不悅地皺起眉毛。
“我看你們不聯系,還以為你因為身上這些爛攤子跟他分手了,我特意回來陪着你,沒想到你倒是很會審時度勢啊。”
這些惡毒的言語說的幼稚又可笑,姜舒不免神遊,甚至在聽到「審時度勢」這個成語的錯誤發音時還沒有意義地笑了一下。
陳淞禮不知他因何而笑,疑惑地問道: “你笑什麼?”
“你這個爛人。”
被指責不尊重發笑的姜舒坦然地仰起頭,對他的人格作出最真實的評價。
“這是我家,滾吧。”
他繼續笑着,不讓對面的男人找出他一丁點兒的錯漏。
在醫院分開之前他和盛佘就已經約定好搬走的時間了,他不想多生事端。
他現在緊急需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理一理思緒,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再争吵也沒有用了。那天的錄屏,無論是沈瑾琳的「曝光」,還是盛佘口無遮攔的玩笑話,其實都沒有錯,沈瑾琳說的是實話,他也沒有因為盛佘的話生氣……這些都是真的,是存在的,他怪不了誰,也隻能怪自己,交友不慎,跟一個道德敗壞的爛人推心置腹這麼多年……
門開門又關,四方天地驟然安靜。姜舒坐在沙發上,遲鈍地抱住頭,企圖讓大腦中吵鬧的聲音和諧相處。
他不懂為什麼陳淞禮變臉變得這麼快,這使得那些原本看起來良善順眼的表情也變得虛僞可怕起來。
開門聲再一次響起,沒有在玄關做任何停留,徑直走到沙發前:“姜舒?”
被喊名字的人松手,改成抱膝姿勢,道:“我衣服在卧室,麻煩你了。”
“你累了?”
“嗯。”
姜舒擡起臉來,勉強地動了一下嘴角,以确定這個字的真實性。
看着他淩亂的頭發,盛佘伸手,想幫他撥正,卻被他如驚弓之鳥一般躲開了:“我媽怎麼樣了?”
“我問過了,他們要再檢查一次,檢查好會給我打電話的。”
盛佘有問必答,雖然覺得他有點兒奇怪,但是想到他已經恢複了記憶,那份存蓄在心底的親密熟悉還是讓他感到安心幸福。
“不然你再休息一晚,我們明早去?我已經安排護工照顧阿姨了。你不用着急。”
他坐下,詢問姜舒的想法。
“你圖什麼?”
姜舒迎上他的眼睛,冷不丁發難。
“圖你高興,圖阿姨能好。”
不解其中鋒芒的盛佘實話實說,燈隻開了零星兩盞,打在人的臉上暧昧好看。
他摸上柔軟的頭發,順着臉龐的輪廓将四根手指藏在細白的頸後,用指腹念念不舍地摩挲撫摸。
“我剛收到一個好消息,ava宣布要和你繼續合作,等我的公司起來,我們再和它簽。”
這句話的本意是告知姜舒有人相信他有人支持他,但是聽到姜舒耳朵裡卻變了味兒。
重點全部轉移到了「我的公司」四個字上面,這份親昵的觸碰突然就變得輕浮放肆起來。
陳淞禮的冷嘲熱諷恰好戳到了姜舒想要逃避卻無法逃避的痛處,令他分分秒秒都在因為那些字眼煎熬痛苦。
“你要我怎麼感謝你?”
這話問的惡意滿滿,明明盛佘什麼都沒有做錯,但是現在姜舒能夠發瘋的對象,也就隻剩下最遷就最喜歡自己的盛佘了。
他話說得難聽,不分場合地發洩自己懦弱的恐懼,内心期望着盛佘知難而退,又擔心萬琥花會因此受到牽連。他矛盾,他杞人憂天卻又異想天開,他渴望有一隻手從天而降拉他逃出困境,又唾棄這樣依靠他人力量被拯救被保護的弱者心理。
他變得滿身鋒芒,不過是因為感受到了自己與盛佘之間的不對等關系。
“你在說什麼?”
盛佘疑惑。
“你不圖回報嗎?”
“你說什麼呢?我從來都沒這麼想過。”
盛佘被他不饒人的氣勢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精準捕捉到的眼淚又讓他覺得這些話的攻擊力其實很低下。
“是有人說了什麼嗎?”他幫姜舒擦了一下右眼睛的淚花,問道:“是陳淞禮嗎?他是不是還沒走?”
姜舒沉默不語,自己擡起手背把另一隻眼睛的眼淚給擦了。
“還在吃藥嗎?等到了那裡再重新拿點兒吧?”
歸根到底還是情緒的問題,盛佘明白這個道理,當然不會跟他起什麼争執,安撫起來得心應手。變故發生之後這段時間,不論别的,至少盛佘的心理年齡是真的迅速成長成為與實際年齡吻合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