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窗外吹進房間内,發出“簌簌”聲響。
這房間原本住的是來年要參與春闱的舉子,窗戶一側擺放着一個簡易的衣櫃,上面放着些衣物,再往裡走就是一個四方桌,其上放滿了書本。
璃月便站在厚實的木制門旁,隻是視線被那衣櫃遮掩了去,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她一手拿着濕衣裳和帷帽,緊緊盯着窗戶旁的衣櫃,一手将手中裝着毒藥粉末的瓶子蓋打開,
而後踮起腳尖,輕聲往裡走。
“吱嘎......”像是窗戶在慢慢合上般,這聲音響了幾息。
突然,窗戶緊緊相撞而關上發出“啪”的一聲,隔絕了窗外的冷氣。
璃月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捏緊藥瓶的手指緊張地顫抖着,當即跨步往裡快步走了幾步,沒了衣櫃的遮掩,裡面的八仙桌和浴桶一覽無餘,卻沒見着可疑之人。
看來還真是風吹的......
她略微松了一口氣,又将毒藥瓶子重新蓋好,目光流轉間,卻是瞧見了桌上的東西。
那是?
隻見原本滿是書本的八仙桌上如今放着一個小油紙包,細繩纏繞着淺粉色的油紙,打了一個小巧的結,
淺粉色小油紙包與桌上泛舊的書卷格格不入。
觀其形狀,裡面應是包裹着一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東西......
......
“師父,月兒今日用您教我的針法救了一個老伯伯,可以多吃一塊桃花糕嗎?”
......
“月兒,是師父食言回來晚了,給你帶了桃花糕,莫要惱了師父可好?”
桃花糕......
璃月心中默默念着這些字眼,指尖微顫動,輕輕垂眸看向手腕處。
九月十八......是了,昨日是九月十八。
十年前的九月十八便是她遇見師父的日子,也是她這十年來過的生辰日,這水晶蠱便是她在夕雲過第一個生辰時,師父送與她的。
昨日的回春膏,今日的桃花糕。
師父應是昨夜去了昭月閣給她帶去了回春膏,見她昏睡未醒才會留下了字條約她今日來長生橋上一見。
......這油紙包裡面的東西,除了桃花糕不會是别的,往常師父哄她時便會送她桃花糕,
師父這是在與她傳達今日申時無法赴約了。
可這兒并無外人,師父為何不直接出來見她?
這般想着,
璃月側過頭看了看已經被關上的窗戶,眼睫微微扇動,随後又垂首将小油紙包拿起放入袖口,戴好帷帽徑直走出房間。
“嘎吱”,古舊的房門才關上。
璃月将将轉過身還垂着眼睫,視線望着木制地闆,
還未擡頭就聽見一道低醇的嗓音,
“巧了不是,我這換好衣裳才出門,郡主竟也出來了。”
那上揚的尾音帶着幾絲調笑,這人......隻聽聲音就覺得不着調。
璃月才将将轉過頭,就從帷帽的縫隙中瞧見從隔壁房間走出的楚梵,
原本破破爛爛的衣衫也被紅白色衣袍替代,手上拿着一把紅黑色折扇,長發應是清洗過如今以一玉質發簪将其半束挽起,幾縷發絲散在耳側,一整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扮相。
他似是感知到她在看他,竟微微彎腰,亦是透過帷帽的縫隙看着她,眼尾微翹,眉眼含情。
分明是斯文青隽的長相,配上這雙眼睛竟是有了幾分奪人心魄的美。
心緒回轉,
璃月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而後拉了拉帷帽的輕紗,退了一步轉身就往樓下走。
楚梵挑了挑眉加快腳步幾步上去就跟了上去,“哎!郡主别急呀,我這也要去樓下,何不一起?”
卻沒見着腳步不停的璃月有要等他一起的意思,
楚梵笑了,
這是不打算理會他?
他舌尖抵了抵後槽牙,而後喚道:“郡主......”
“一起走啊郡主?”一邊喚着一邊又跟了上去,“阿月.......恩人?”
正下着樓梯的璃月本就因着今日無法見到師父有些神傷,
一聽他喚她為恩人,倏地停下步子,卻隻是看着前方淡淡道:“楚大人,腳長在你身上,你願意往哪兒走便往哪兒走,不必征求璃月的意見。”
“也不必喚璃月恩人,”說着,她往左邊移動了些許,靠近欄杆,側過頭示意楚梵,“樓道隻有這麼點路,楚大人先請。”
原以為對方聽見她的話會收斂些許,
不曾想後方的腳步聲到了她右後方的台階上就停下了,随之而來的是帶着絲絲蠱惑的嗓音,“樓道雖短,卻是可供兩人并肩而行的,阿月這是專程停下來等我呢?”
璃月:“......”
她是這意思嗎?
這人别是閑的沒事專門來消遣她呢?
意識到這點的璃月,當即往前大跨步走到樓梯間的空台上,轉過身透過帷帽的縫隙看向他,“楚大人,璃月救你隻是出于醫者仁心,并無别的想法,若是因着璃月救了楚大人才這般......”
她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微彎笑着道:“那璃月便在此處說開為好,楚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更是不必花太多的時間在璃月身上。”
卻見楚梵眉頭微揚,竟是不接茬,“常言道,被人舍命相救可是要以身相許的,更别說我這還被阿月救了兩次。”
說着,他緩緩靠近,而後彎下腰來透過輕紗看璃月,笑得惑人,“阿月為我擋下追殺是一次,從河中将我救出亦是一次。”
“細細算來......阿月與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自是得好好想想怎麼報恩......”話還未落,他的臉都要貼在帷帽的輕紗上了。
這人......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做什麼?
璃月皺緊了眉頭當即往後退了一步,直言:“楚大人不必如此,璃月隻是做了該做之事,并不需要楚大人報恩。”
“再者,璃月已有婚約在身,楚大人亦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亦有翰林學士的官職在身,如今還與大理寺一同查案,未來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合該知曉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
楚梵這般明目張膽地蠱惑她,璃月就是再無心與情愛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昭國史上,為相者多是從翰林學士升任上來的,楚梵三年前被聖上欽點為探花郎,又擔任翰林學士一職,如今朝中多數人皆心照不宣的認為蘇相國卸任後,下一任相國便是楚梵。
一國之相可容不得一絲瑕疵,若是有心人知曉他對璃月這有未婚夫的姑娘家這般放肆,品行之上就要好好考究一番了......
璃月撇過頭直言,“楚大人還是莫要自毀前程的好。”
一聽這話,
楚梵微微彎了彎嘴角,而後直起身子“唰”的一下将折扇打開,悠然地扇動着,“這有何懼?這不是還沒成親呢?”
“再說了......”
他側過頭看向樓下大堂内坐着的沈瀾之,搖頭輕笑,“阿月既不是心有所屬,有婚約,退了便是,我自是算不上強搶。”
“嗖”的一聲,不知何物劃過空氣破風聲沖着楚梵而來,璃月就見他略微側身,扇動手中的扇子一下子将那東西打下。
“啪嗒”
璃月的視線順着那聲音投向地上,那飛速而來的東西竟是一根筷子,來的方向......是大堂!
“京中傳言楚大人行事乖張,随心所欲慣了,今日本官倒是開了眼了。”這聲音是從樓下傳來。
璃月收回看向筷子的目光看了過去,就見沈瀾之站起身來看向兩人所在之處,
那臉色屬實算不上好看。
“倘若楚大人無心于案子,本官可代為向聖上禀明實情。”
“屆時,大理寺便不勞煩楚大人了。”
話說的倒是挑不出什麼錯,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想讓楚梵要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