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側過頭來,
便見着沈瀾之已經将沾染了楚梵嘔吐物的外衣、鞋子都脫了,一把扔在地上。
他停頓了片刻,而後又滿臉嫌棄地看向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楚梵。
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來連拖帶拽地去了另一個房間。
璃月連忙擡腳跟了過去。
......房間内,雕花窗棂外,日光依舊,房間裡,點燃了燭火,紅燭搖曳,紗帳輕垂。
已經換上别的衣裳,又清洗過後的沈瀾之臉色黑沉着,整個人都是低氣壓,
他不說話,就抱着手站在床邊。
房間内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果香。
床榻之上的楚梵仍在昏睡。
璃月正坐在床榻邊放着的椅子上,見着憐香居内的男仆在給楚梵喂醒酒湯。
枳椇子醒酒湯全部喂下,男仆退出去,等到時機成熟後,璃月挨近了些,手指拈起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
燭光跳躍,映得銀針閃爍着寒芒。
璃月朱唇輕抿,微微皺起眉頭,一雙美目緊緊鎖住楚梵。
随後便是微微傾身,那蔥白般的指尖穩穩地朝着楚梵手腕處的内關穴而去,動作舒緩卻又透着果敢。
銀針緩緩沒入肌膚,璃月的手指輕輕撚動。
撚針之際,窗外微風拂過,吹動着她的衣袂,帶起一陣淡淡的藥香,與屋内的果香交織在一起。
不一會兒,楚梵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是睡得更沉了。
璃月這才站起身來,看向一直站在一側的鸢尾,輕聲道:“鸢尾,楚大人已經沒事了,若他會耽擱到樓内......”
不等她說完,鸢尾便道:“小...公子,此前鸢尾說的話一直作數。”
“别說是讓這位大人一直躺在我們樓内,就是近幾日憐香居不營業,鸢尾也是願意的。”
——隻要他們在慕家手中護住她?
璃月默了默,方才因着楚梵突然吐了出來,事态有些急,沈瀾之還未答複。
她擡眸,側過頭看向沈瀾之。
一時間房間内便靜了下來,床榻邊上,沈瀾之一直氣壓極低,瞧着那模樣,不用多想便能知曉他的心情極差。
她見着的沈瀾之,便是身形修長挺拔,如蒼松般屹立不倒。
才剛剛換下月白色錦袍不久,一身尋常布衣雖質樸,卻難掩周身清貴氣質。
一頭烏發用玉簪子随意束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額前,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幾分淩亂的美感。
瞧着扮相像是個書生舉人。
可那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微抿起,雙眸卻仿若寒星,深邃而銳利。
這般模樣下,那雙眼睛中的不悅與厭煩清晰可見。
——沈瀾之厭煩楚梵,璃月知曉。
而今楚梵在床榻之上沉睡着,今日要帶走他,若不為他付清那一百五十兩的欠款,便要答應鸢尾說的條件。
璃月默默垂下眸子,其實他們護住提供線索的證人,若鸢尾說的話全都是真的,且并未做下什麼壞事,從慕家手中護住鸢尾是理所當然的。
可她知曉沈瀾之不喜歡、乃至于讨厭楚梵。
如今這種情況,沈瀾之完全可以不用管楚梵。
這般想着,璃月擡眸看向沈瀾之,
他眉梢間滿是壓抑的煩躁,緊蹙的眉頭好似藏着化不開的愁緒。
似是感受到璃月的視線,他擡手整理着衣襟,修長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他朝着璃月與鸢尾所在的看了過來,卻道:
“本官可以護你周全。”
“前提是在慕家找上你之前,你并未犯下惡事,否則哪怕是功過相抵也無法護你周全。”
這話是對着鸢尾,可他卻是先看着璃月,才說的話。
話落,沈瀾之又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梵,“今日我們會将他帶走。”
“不過他的欠款......本官不用你說的條件抵消。你可立下字據,讓他日後自己償還。”
“這......”鸢尾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了。
他是答應了她的條件,可那欠款他卻仍是要讓閣主背着。
這可與她設想的不一樣。
沉吟片刻,鸢尾斟酌着試探道:“這是否有些......”
沈瀾之看向她,打斷道:“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本官不會為他償還債務,該是如何便是如何。”
“若你同意,現在便可立下字據,我們将人帶走,你留下欠條。”
“日後讓他自己将銀錢還上。”
鸢尾一聽這話,目光微微閃爍,不着痕迹地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梵。
而後又看了看璃月,“小公子,你覺得可以嗎......”
見鸢尾好似不太願意,璃月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大人方才說的話你們憐香居便是得利者,如何要在立欠條一事上猶豫不決?”
她頓了頓,才道:“莫非你另有所求?”
鸢尾連忙搖頭,“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