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動。”
蕭婵按住他,居高臨下。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鼓聲,祭神儀式剛進行到最癫狂的時刻,山呼海嘯的唱誦覆蓋神龛裡的動靜,沒人看得到皇子的失态、和巫後臉上得逞的笑。
“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到息族的地界了。”
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皇子殿下再不到、就遲了。”
“下來。”
他劇烈喘息,胸膛起伏。眼角由于刺激而淚光閃爍,腰腹被她壓着、絲毫不敢動彈。
“給我,我就放開你。”
她逶迤的長袍布滿整個神辇、整個人套在層層華服裡更顯玲珑。這句話出口之後她也愣住了,而他強忍住突如其來的心弦震顫,忍得額角迸出青筋。
“胡鬧!”
“不是胡鬧。我知你恨我,這次之後,興許你死了,我需得再找個能威脅師祖不殺我的理由。你也有巫族血脈不是麼?那麼我們的孩子便未必不能做長生丹。”
“你在說什麼…”
“若是我死了”,蕭婵打斷她的話,笑吟吟的,甚至還挪了挪腰:“你就将我的骨灰帶回長安,灑在奉先…唔!”
神辇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蕭婵瞳孔瞬間睜圓。謝玄遇也猝不及防、在不堪忍受的本能驅使之中,手指在她腰際留下深深指痕。而蕭婵一口咬在他肩頸處、才沒有叫出聲。
他将臉埋在她頸窩處喘息、眼角濕濡的觸感讓她後知後覺地起了恻隐之心。
這不是他想要的,從頭到尾都不是。
神辇停了。
負責儀式的禮官高呼巫後的神名、衆人翹首以盼、等待巫後和皇子出現。接着神辇緩緩降下、在低垂的帷幔後,什麼都看不見。
一刻、兩刻。
人群裡、最前面站着一身玄黑的大國師。他往前走了數步、在禮官催促之前伸手,攔住了要前去查探動靜的人。
終于,帷幔微動,蕭婵素白的手指掀開一角,接着是被青黑七重紗遮掩的臉、長可曳地的袍服。沒人看得出她身形微晃,而她在剛踏出神龛時,手就被大國師攙住了。
蕭婵感激地看了元載一眼,見元載神色如常,也就放心了。但要邁開步子,卻止不住地虛浮。
尤其是…匆忙結束後,竟比方才還要空虛。
謝玄遇緊随其後,歡呼皇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他面色比之方才有血色了幾分,依舊眼簾低垂,目光卻一直落在面前幾尺處她拖拽的裙裾上。
裙裾有些散亂,除了謝玄遇,無人在意。
隻有元載看了一眼、眉頭微皺。他握緊了蕭婵的手,輕呼陛下。她偏了偏頭,就聽見元載微笑、以極恭敬的聲音和她能聽到的聲量開口。
“陛下可有不适?若撐不住、祭典可随時結束。”
“不用。”
蕭婵深呼吸,對元載笑。
“方才不過是…與皇子殿下吵了一架罷了。”
***
“息族的家徽是蛇,汨羅國皇族家徽是三足烏。據傳千年前,兩族祖上乃是一家,後來為争搶長生藥血戰百年,至五十年前由于江左之亂才暫時休戰、集中力氣對付江左和北方的敵兵。彼時汨羅國靠着泥金礦脈與江左聯盟,待江左式微就立即倒戈,向蕭梁示好。再加上汨羅國地處大澤之中,連蹤影都難尋,才存留至今。要不是幾十年前丢了皇子又失了泥金礦脈,說不定氣數還更好些,未必不是蕭梁的又一心頭大患。”
幽夢娓娓道來,眼睛瞟向謝玄遇。他那身繡滿青鳥的皇子華服在院中分外顯眼,就像鳥落進了蟒蛇窩。
“是啊,可惜丢了皇子。”
蕭婵附和,她走得比謝玄遇快半步。兩人方才在神辇裡的勾當誰都沒有聽見,就像從前許多勾當一樣。她暗中攥緊袖籠,回味他欲求不滿的表情,覺得有點好笑。
命數就是這麼吊詭,越得不到,老天越要把他們綁在一起。綁一起也就算了,還要綁在火藥筒上,時刻擔心下一瞬就要飛上天被炸成一堆分不清誰是誰的灰。比如現在,汨羅國的人要是知道他們方才叩拜祈禱的巫後其實是敵國蕭梁的長公主,這長公主還欺負了他們的皇子,恐怕都等不到隐堂刺客出手,她就會被撕成碎片灑進大澤喂蛇。可都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回頭。
真不要命啊,蕭婵。她又在心裡誇自己,并慶幸身後的人聽不見。
息族宅院曲徑通幽,不比居高臨下的皇宮。待走到第三重院落,就有衛兵将她與身後的人攔下。
“此門之後,隻準巫後與皇子進入。”
戴玄鐵獸覆面的衛兵抽刀、聲音沉悶。
“憑什麼!”
赤鸫也抽刀。但謝玄遇伸手,赤鸫的刀就收回去。
“在此處待命。”
“可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