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當時這個分身再怎麼受影響,也隻是在情緒激動時,有些控制不住形體的異常。
可現在,若是有人在場怕是會覺得眼前的狀況格外恐怖瘆人。
這個清俊優雅,相貌格外精緻的男子,原來隻是個披着人類皮囊的異種。
他臉上的皮膚下、身上衣服的遮蓋中竟有什麼東西在詭異的湧動起伏,似是想要撕開這束縛它們的軀殼,沖出體外。
深邃的眼睛瞳孔散開,黑得像個無盡的漩渦,所有的光線都照不進他的眼中。
而他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是柔和的、執着的,也同樣是陰暗的、潮濕的……
就像是兇惡的野獸在窺伺着自己的獵物,那其中,并非隻有愛意,還有貪婪與饑餓,若是時機成熟,恐怕會立即将對方啃咬撕碎,連皮帶骨吞噬殆盡,連同濺落在地的血液也要一并舔舐幹淨。
黑色觸手纏繞着卷起她的小腿,那觸手已經越發難以控制,相比之前如手指般的纖細無害,現在已經比她的腳踝還要粗上兩圈。
動作也更加狂放不羁,一遍遍用力蹭過她腿上之前受傷的地方,像是要讓這裡隻留下自己的氣息為止。
不,隻是這裡怎麼夠呢。
甯息盯着她,漆黑的眼眸是禍人的深淵,頭腦在劇烈的疼痛中,難以清醒,陷入更加混亂的地步。
為什麼他要壓抑自己的渴求,等待她不知何時才能回眸望向自己?
為什麼他不可以像風臨宸那樣?
就這樣,直接将她囚禁,将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必去管。
即便她不願意,他也可以用強硬的手段将她束縛。
總有一天,她會想通,會放下一切,不再去管那些不相幹的人和事,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他們将會有足夠漫長的時間和彼此相伴,漫長到世界都走入虛無,一切化歸寂靜。
……
紛亂無序的想法,不斷在他腦中湧現,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絮絮低語,撺掇着他越發洶湧的惡念。
那觸手已經不知不覺間沿着她的小腿向上攀去。
其他數根也紛紛纏上她的腰肢、脖頸,似鱗片似羽毛般的外層剮蹭過她的皮膚,激起無意識地顫栗。
良玹睡得并不安穩,她在夢中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威脅,但仿佛被什麼魇住了一般,眼睑微顫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她蹙起細眉,眉宇間便帶起一種與生俱來的嚴肅與威嚴。
甯息看在眼中,忽然愣怔了一瞬。
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遙遠的聲音,那是很久以前她的話語。
“如果你對人類非常感興趣,并且想要成為他們的話,就必須要學會控制自己。”
彼時,她生硬地扯下那些不自覺纏繞到她身上的柔軟觸手。
似乎是覺得這樣太過無情,又溫柔地撫了撫那些如嫩芽般稚嫩的東西,輕聲道:“如果做不到的話,還是不要留在人世了。我會送你離開這裡,不過不用怕,我會幫你找到一個更适合你的地方。”
她沒有意識到,她的觸碰給他帶來怎樣的震顫與無措。
這種僞造出來的虛假,這副溫柔無害的模樣……如果她喜歡的話,他不介意就這樣一直僞裝下去。
……
“我最讨厭别人勉強我,可惜他從來都不懂這一點……而我和他,注定要走上不同的路。”她伸手,揉着他的腦袋,“甯息,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個乖孩子,即使你們長得再像,你不會變成他那種……瘋狂又醜陋的樣子,對嗎?”
對嗎?
不,他從來都不是什麼乖巧懂事的東西,更……不是個孩子。
他隻是……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不想看到她失望低落。
他總是覺得,隻要那雙眼睛永遠明亮,那張臉上時常帶着笑意,那就足夠了。
可是,真的足夠了嗎?
可是,若是不夠,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
頭腦與身體中的痛楚太過劇烈,但他究竟還是強硬地壓下。
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衣上,甯息捂住臉側被肢體掙開撕裂的皮膚,自嘲地苦笑起來。
這狼狽不堪的自己,還能再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