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的圓池之内,屍山血海。
圓池之外,還有許多人被鎖鍊牢牢捆住。
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形似瘋癫,有的拼命掙紮,有的似乎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癡傻。
因為這裡堪比人間煉獄。
他們承認着非同尋常的恐懼,與酷刑,直到死亡。
圓池中的屍身,能看出死前承受了慘無人道的屠-殺,上方還有用鐵鈎釣着的屍首。
在地下這一小片天地之中,人似乎已經不算是人了。
他們被執行者肆意地圍獵碾碎,宛如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輕飄飄地結束了一切。
傅聞氿在那些執行者之中,看到了前些時日在蕭梁天牢之中見到的死囚,他們正在如同發洩一般,殘忍地實施着暴-行。
傅聞氿早已明白過來。
難怪這次祭祀,并沒準備任何這個時代的常規祭品——五谷、酒、面食、或者圈養的活物。
而是直接用的人牲。
數量還如此之大,傅聞氿一眼望去,根本目測不出來,究竟有多少已經被放血生祭的,更别說旁邊還有這麼多即将慘遭毒手的。
火光在哀嚎慘叫之中搖曳不定,照着每一個或痛苦扭曲或嗜血猙獰的面孔,噴濺而出的猩紅讓四下裡起了血霧,流淌的液體沿着地面的凹槽,源源不斷地注入中心的圓池。
傅聞氿在成為祛邪師前後,風雨之中往來将近二十年,也未曾見過如此兇殘可怕的景象。
一切的禮教道德皆被抛卻,每個人像是被罪惡感染,失去了作為人的理智與特性,成為了一個同類相殘的惡獸。
然而野獸之間相食,也不過是為了競争資源,艱難活下去而已。
可這裡的人,除了注定一死的囚犯,便是奉命辦事的随從,他們的行為卻像是單純在享受着一種慘無人道、随意支配他人生死的狂歡。
太可怕了。
随後,另一側的暗道之中,步出一個人。
不是别人,正是蕭梁的儲君,風臨宸。
他的目光落在這可怖殘忍的景象上的時候,并沒有任何恐懼的意味,反而帶着滿意的輕笑。
傅聞氿意識到,風琅玄真的被騙了,被騙得徹底。
之前他和徐亦輝讨論的各種疑惑,瞬間全部有了解答。
風琅玄,應該是這場祭祀,重要的一部分。
可如果風琅玄知道了儀式真正的祭品,或是完整的流程,她絕對不會答應。
但如果是她的父親和哥哥設下了完整的陷阱,将其中一部分隐瞞,那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隻不過他們沒有料到的是,風琅玄與生俱來的天賦,讓她擁有一種獨特的感知能力。
因為預感到其中的不詳,她一直在拒絕。
可他們并不會善罷甘休,于是明面上并不對付的父子,實際早已達成某種一緻,裝模作樣合力演了一場苦肉計,通過各種脅迫引導,最終還是讓她參與其中。
在面對這樣的設計,那個公主到底還是天真了。
她的天真讓她給予了自己的親人極大的信任,即使直覺在不斷地提醒、懷疑,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們,卷入了這場驚天的預謀裡。
這樣的大代價,當然擁有着非同尋常的巨大利益……以及同樣不可把控的可怕風險。
關乎那斷層的幾十年曆史,關乎蕭梁如何從衰微一躍至頂峰,關乎後世怪異之物肆虐的真相……
那些滿含恐懼與絕望的号哭、利刃攪亂血肉的聲響不絕于耳。
生命在高位之人的野心漩渦之中,如此脆弱不堪。
傅聞氿握緊拳頭,無力感深深湧上心頭。
即使理清了來龍去脈,在這裡依舊沒有任何用處。
怪異之物将過往這一切,以幻境的樣貌完全展示給他們,不容違逆,也無法改變。
他們能做的,唯有接受這早已發生的事實,并且從中得到更翔實的曆史。
雖然知道怪異之物如此做,一定是另有所圖,但他們必須要從中撈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并且活着帶回去。
隻有這樣,現實裡那些迫害世人的怪物們才能早日被消滅。
而這其中的過程,無論多麼殘忍,他們也不可能阻止。
可是……要他如何親眼目睹這一切後又袖手旁觀?
祭台之上,祭祀仍在繼續。
體力消耗之下,風琅玄的臉色越加蒼白。
但衆目睽睽之下,親人的期待、漫長的準備,都不允許她半途停歇。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祈禱儀式并不是真的,還有這些被換做仿冒品的器具。
徐亦輝皺眉旁觀着,發現風臨宸竟然在此時離開了席位。
他走得很迅速,還沒等她跟上,人就突然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