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直挺挺立着的風琅玄忽然動了起來。
她純白的眼睛“望”着天空,忽然笑着再次開口。
晦澀難懂的音節、亘古奇特的旋律、悠揚的歌聲傳遍場内,帶着少女清越透亮的嗓音,傳遍如今這紛亂不安、滿是痛苦恐懼的祭場。
祭祀的禮器落地,她舉起雙手,彌散的黑霧拂過,那些顔色鮮豔的縧帶迎風飛揚,頭飾上的鹿角在火光映照下栩栩如生,如同一頭栖息在神秘古老森林之中的黑鹿。
她迎着天穹,再一次跳起舞來,這一回動作變得格外流暢,隻不過也格外詭異。
那并非是方才的祭祀之舞,而是另一種奇特又陌生的步調,像是在敬畏天空又像是在叩拜土地。
就連周圍那些怨氣沖天的黑霧,都在這歌與舞之中,逐漸平複下來。
可那些紛擾的聲音,并未平複,反而愈加劇烈,由可以聽懂的聲音,逐漸變作了非人的言語,忽遠忽近,似哭似笑,玄妙莫測。
歌聲似乎到了最為關鍵的地步,節奏加快,音調也越加高亢悠揚,似乎穿透了遙遠的時間,降臨在世間。
随即令人驚異又驚恐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祭場上空因儀式而渾濁混沌的天空,翻滾着猩紅色的雲層。
下一刻,天幕像是被撕下的畫紙,被揉碎焚毀,乍然之間,露出了漫天閃爍的繁星。
然而,那星空并非平日裡所見的渺遠風光。
隻見天空像是被作畫名家無意間打翻的桌案,各色鮮豔的染料混雜在一起。
那些星星則數量龐大的驚人,密密麻麻點綴在顔色混沌的天空,散發着斑斓的光華,如同無數晶亮的寶石一般流光溢彩,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灼目。
衆人癡癡望着這格外絢爛華美,又格外詭谲異樣的天空,仿佛被攝走了心神,一時間竟然完全忘記了呼吸,恨不得能飛上高天,直撲入這片奇異的星海。
就連那名一直沉穩淡定的國師,都一臉如癡如醉,貪婪地望着上方,沉浸其中。
忽然,炸裂之聲響起,飛石四濺。
将無數陶醉之人的心神驟然喚回。
取而代之的,是驚恐的尖叫。
隻見天空之中,哪裡還有什麼斑斓星海。
有的卻是漫天的流火飛石。
方才的巨響,竟然是一塊尚在燃着烈火的巨石,砸在了祭場周圍的牆壁上。
那堪比城牆一般厚的結實牆壁一下就碎裂崩塌。
殘磚碎瓦連同巨石一并墜下,下方躲避不及的數人,如同紙糊的一樣,瞬間就被擠壓碾碎。
其他僥幸避開的人,也被飛濺的碎石砸傷,熊熊烈火帶着熱浪席卷而來。
然而這并非結束,因為天空之中,肉眼可見的,還有許多同樣巨大的天外隕石,正在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飛快靠近。
徐亦輝對着連接出現異常的現狀,震驚得難以言表。
更為緻命的是,看樣子,那些來勢洶洶的隕石,波及的範圍遠遠不隻皇宮。
如果全部落下,蕭梁的國都及周邊很大一片範圍裡,恐怕都會千瘡百孔。
到時候,能否活下去,真應了那句,聽天由命。
這場祭祀,竟然招來這般橫禍。
對可怕現狀的不安絕非徐亦輝一人。
這下,不光是蕭梁的帝後,就連方才一直隐在一旁的風臨宸都焦急了起來,開始向那名國師尋求幫助。
風峪連話都說不利落了,慌亂地看着四周,作勢要跑,“國師,這……這可怎麼辦?快、快……這有沒有安全的地方?快帶我躲起來。”
常俞曦沒好氣道:“陛下,這些巨石一旦落下,國都都要夷為平地了,跑哪裡能躲得過?”
“那該怎麼辦?!”風峪焦急地望着天空,那即将來臨的災難如同死刑的宣判。
便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在這些巨石落下之前,找到能夠抵擋的庇護。
國師眼神僵直地看着天空,臉色發白,大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久久沒有言語。
風峪看向祭台上,仍舊在自顧自跳着優雅舞步的“風琅玄”,目露絕望與不甘。
天災之下,人類世界再怎麼尊貴的身份,都如同蝼蟻,彈指之間灰飛煙滅。
他大吼,“琅玄!停下!你要毀了蕭梁嗎?”
台上之人的動作忽地一頓,手臂僵在半空之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像是什麼東西在争搶着這具軀體一樣。
場邊火把明滅跳躍。
而後,風琅玄臉上那詭異的眼睛和笑容消失,頭與手臂一下子垂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