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壓在最頂端的紅色開關鍵後終于停留。
“呼。”自嘴中呼出的氣深深。
但這不是什麼所謂的沉重的歎息,而是睡意衍生前的信号。
下一刻鼻子以下終于被尚有意識的人堪堪捂住。因為眯眼而擠出的眼角淚水一顆又一顆。
已經思考困了的人将遙控器扔下,四肢大敞的癱在床面上,大腦選擇了放空。
所以說傻白愣和正常人思維還是有很大區别的。
如果說陳秦給人考慮好了全部,将所有的選擇以及可能的後果都囊括。
那麼黎式思維的總結真的是一根直線捅到底。
因為那一次見面,他的幹炒年糕變成了水煮年糕,現在則更是成了幹蒸,在未來甚至可能會因為随着時間變得幹巴,并逐漸風化成碎片,以陳秦的話來說,在幹蒸的階段他就應該考慮及時止損扔掉的問題。
深陷在身下軟綿的大床,即使睜着眼神遊,眼皮也是止不住下墜又下墜。
但未來幹巴……
他為什麼要為未來的幹巴而苦了現在的自己和現在的年糕。
在一根筋的思維裡從沒有選擇這種分岔事。
他忍不住瞅了眼難得專心看電視的小孩。
現在的年糕成幹蒸了那也是軟的,也是能吃的,能捏的,還能順便當個抱枕。
“身上不能說有大傷,但每一個都是容易久治不愈落下病根的疾病。”
疾病這東西,隻要不是絕症,那就治;身體這東西,隻要不是殘缺,那就養。
他隻知道現在的兒子沒廢沒碎也沒過期。
瞧了瞧牆上的挂表,原來九點了,難怪他那麼困。
未來有什麼變故那就讓未來的自己承擔,他現在隻想睡覺。
半睡半醒的人已經開始不自覺吧咂嘴。
夢境反映現實。
如果他真的站在小孩的角度,那夢裡面每回第一個念頭或許就不是“拐”了。
而自始至終都在夢裡與對方錯過。
好吧,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小孩沒接受自己就是了。
最後一個總結性念頭閃過後便是腦袋的斷片。
過了好一會。平穩綿長的呼吸成了某人的主旋律。
可能剛剛的腦力運轉對于單細胞生物來說還是超負載了,這也導緻了黎謹一個人就睡得四仰八叉。
這是黎謹難得一次比小孩先睡着,所以睡前的一些習慣也難得沒有實施。
睡死了的人自然不知道直到現在才有一道視線默默投來。
卧室的明亮燈光在黎謹睡着後不久就轉而消失。
沒了電視機的聲響撐出喧鬧,室内棉被與衣角摩擦的聲音才是主要的聲響。
在黑暗中摸索的身影撐着身子,被襟在手臂的牽動下覆蓋到上半身。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嘟嘟囔囔,像在跟夢裡的誰在掰扯什麼。
頓了頓的動作繼而恢複,蒙上被子,床中間的被面平整,孩童顯然選擇了與對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小小一隻埋在被中,下意識将自己全身都籠入被中,蜷縮在邊緣的一小塊,身影幾乎可以被忽略不計。
這是潛意識裡從環抱中去尋求安全感的表現。
本該是很多年前就習慣了的動作。但你要說有什麼變化,也有,便是如今攀在上臂的手并不固定,上下不斷的停留一會後就變換原先的位置。
看得出這個姿勢原本的作用正在失效。
一直到了深夜。
那雙眼睜開,漆漆的眼深深,但更多的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無光與清醒。
默默凝望着身邊的大人許久,像是在确認着什麼。
黑暗中看不見,但聽得到,聞得到,呼吸是規律的,氣息是平和的。
确認對方真的睡着後,本來還伏在床面的手終于向前伸出。
湊近的動作幅度很輕微很小心,所以睡死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懷中突然多了個小小的一團,并且窩着的動作不聲不響。
但這并不是結束,猶豫了會後,孩童擡起身子,對方另一邊的手臂被孩童擡起,剛好搭在幼小的肩上,這個動作給人的錯覺就像是對方自己抱上來的。
做完這一切,探出的頭再度縮回,一直到抵在大人的胸前,黝黑的眼眨動的幅度緩慢。
狹隘窄小的空間并不是沒有好處。
額間是大人心跳有力的振動,呼出的氣體噴灑後是熱意的回彈,一呼一吸間是溫熱的,熟悉的,那雙全程清醒的眼終于緩緩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