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雩輕車熟路地帶他從影視城穿行,走過不同的幕景,從中世紀的布洛克建築,古色古香的朝堂大殿,到民國時代的悍匪碼頭,這些都是遲骁從未見過的。
他很少看電影,對這些東西可以說是不感興趣,然而此時,他卻在男生的眼中看出了熱忱的鐘愛。
男生樂此不疲地給遲骁介紹各個場景,他曾經待過的劇組,每說一句,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更令遲骁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甚至能背出每一幕的台詞。有些拗口的台詞就連遲骁聽的時候都覺得難以理解,他卻能很好地解釋。
兩人像是一條烏篷船,在漫天的雨水中劃過每一處地方,男生就是掌舵的船夫,搖着船橹,引着他在“河”中流淌。
當然,如果可以忽略褲腿鞋子帶來的不适感就好了。
遲骁問他,“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宋世雩眉眼彎彎,笑着說:“宋世雩,世界的世,風雩的雩。”
“豐腴?”遲骁反問了一句,見宋世雩點了點頭,他竟一時有些詞窮。
于是,有很長一段時間裡,遲骁一直以為他叫宋世腴。
宋世雩的出租屋很小,但是看起來幹淨整潔,相比遲骁狗窩似的宿舍,這裡簡直是人間天堂。小小的客廳裡橫着兩條長長的衣架,上面擺滿了各種衣服,正式的,休閑的,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顔色。
隻是遲骁的大個子一塞進去,頓時就顯得屋子更擠了。
他倆狼狽地從雨裡掙紮回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加上屋内帶來的悶熱,遲骁一度以為自己在蒸桑拿。
他身上不停地滴水,宋世雩見狀連忙道:“要不你沖個澡?”說着倏地甩開腳上的鞋,噔噔跑到卧室,拿出一套米色的衣服遞給他,又怕他嫌棄,解釋道:“剛洗過的,幹淨的。”
遲骁不是矯情的人,坦然地接過來道聲謝。
浴室不大,遲骁連轉身都挺困難,沖洗掉身上的黏膩,好歹清爽了不少,他擦着頭發出來時,看見宋世雩正趴在窗邊,手指在窗戶上比劃,耳邊是手機,在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隐隐傳過來,遲骁聽不清說的什麼,但見宋世雩一直是笑着回答,過會兒聽見他說:“嗯嗯,知道了,維哥拜拜。”他把電話随手扔在一邊,然後就看見了站在那邊的遲骁。
桌上多了兩碗熱騰騰的面條,宋世雩招呼他過來,“雞蛋面。”
遲骁咽了咽口水,醇厚的香氣在此刻就是胃酸最好的催化劑。
想他骁小爺在沂京吃過多少山珍海味,此刻都比不上這一碗面條來得實惠及時。
他放下毛巾就坐下,碩大的體格壓得塑料椅子吱吱響,他立刻不敢動了,生怕壓塌椅子。
宋世雩這才注意到他此時的樣子,家居服的袖口褲腿都短了一大截,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像是縮水了。
宋世雩忍不住笑出了聲,遲骁吸了口面條,對他的嘲笑充耳不聞,他早就料到出來後,一定會是這樣的情形。
一碗熱乎的面條下肚,遲骁心滿意足地籲了口氣。
什麼老槐東蟹黃面,La Pergola黑松露意面,都不如一碗清湯雞蛋面讓人難以忘懷。
飯後竟然還有個小甜點,宋世雩把自己最愛的布丁貢獻了出來,遲骁不知道的是,宋世雩本打算留在今天自己獨享,就剩了這麼一個,然而他卻給了遲骁。
遲骁在屋子轉了一圈,看到陽台上晾着自己濕透的衣服,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宋世雩不知什麼時候幫他洗幹淨了。
外面的雨沒有停的趨勢,從窗戶往外望,淹了不少地方。這附近很少有本地人,幾個小區都為了影視城服務,很多演員或者常年駐紮在影視城跑龍套的人才會選擇租房子。
宋世雩在裡面背台詞,遲骁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看了一會新聞,又覺得沒意思,躺在沙發上發呆。
過了一會兒,卧室傳來趿拉拖鞋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靠近,宋世雩猶猶豫豫看向他。
遲骁立刻坐起身,隻聽他問:“能不能幫我對對台詞?”
自此之後,遲骁會有意無意地迎合宋世雩的時間,在劇組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越來越多。
宋世雩的三頁台詞拍了一個月,幾乎都是夜戲,他的戲份是穿插在主角中間,即便隻有五分鐘的對話,也要跟到後半夜,熬大夜是常有的事。
隻有宋世雩的戲份時,他才會提起興趣,宋世雩候場等戲的時候,他就湊過去聊天。
他發現,宋世雩不僅是對拍戲,對任何事物,他都保持着熱忱。他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每天都要過得比昨天好。
後來,他才知道宋世雩父母早亡,一路下來他幾乎都是靠自己,能被人發掘,簽到現在的娛樂公司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久而久之,遲骁越來越在意他,見到他就開心,不見他就煩躁。
他把這種反反複複的心情跟發小說完後,對方一緻宣布,“你完了,你要墜入愛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