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哲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于桂堯見狀,惴惴不安地說:“真的已經取消了,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末了不忘問一句,“會坐牢嗎?”
審訊室唯一的亮光都在于桂堯的身上,他眯着眼睛,試圖從嚴哲的神情中得到信息,然而毫無所獲。
他被頭頂的燈折磨得有些崩潰,眼神開始逐漸渙散,整個人魂不守舍地窩在椅子上,看起來有些自暴自棄。
“什麼時候取消的訂單?和那個貨車司機有再聯系過麼?”
“當天接到你們的電話時,我才知道小唐總出了事,然後取消訂單準備回來。”
嚴哲又問:“你作為唐峻申的助理,這幾天甚至都沒給他打一通電話确認,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于桂堯微不可聞地動了動,鞋底倏地蹭着地面,窸窣一陣,他的身體沒來由地比剛才繃直了很多,整個人處在防禦的狀态。
“小唐總辦party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于桂堯邊說邊低下頭。
即便于桂堯僞裝得很好,可嚴哲還是察覺到,在每次提起唐峻申的名字時,他總會不經意地瑟縮一下。他的下意識反應是長期所緻,到現在已經成了肌肉記憶。
很多人會把這種行為試圖聯系到下屬面對上司時的表現,但這種表現未免太過了些。
“你好像很怕唐峻申?”
于桂堯後背一僵,身體忽然不可遏制地抖了起來,他本就瘦削的身體,因為這一行為而顯得更加單薄可憐。
他下意識扯了扯領帶,整個人都不可避免地緊張,他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一旦有人戳破他的小心思,他就有些語無倫次。
他否認道:“我沒有,你别胡說。”
很快,他的神色恢複如常,仿佛剛才那一瞬隻是他們的錯覺。
朱巍看了他一眼,冷嗤了一聲,“下次否認的時候麻煩看看你自己。”她話鋒一轉,“你在唐峻申那裡工作了多長時間?”
于桂堯扶了扶眼鏡,“五年半,我畢業後就給小唐總做助理了。”
“一個omega在唐峻申的身邊工作肯定有很多不便吧?”嚴哲問道。
于桂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他不是第一個在唐峻申身邊工作的omega,卻是最久的一個。所有人都說他工作能力強,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原因不止這一個。
嚴哲上下打量他,黑框眼鏡遮住于桂堯的大半張臉,頭發看起來有些邋遢,整個人一副頹然的樣子,像是有意為之。
嚴哲頓時恍然大悟,這也許是于桂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措施。
不知怎麼,嚴哲卻忽然想到了蝶夢之塔計劃,于是問道:“既然你在唐峻申身邊工作這麼長時間,那一定接觸過蝶夢之塔計劃吧?”
于桂堯忽地掀起眼皮,望向對面的兩人,“這個項目雖然是小唐總負責,但大部分會交由經理人去辦,他們會每個月向小唐總彙報工作進度,這幾年基金會各項都在收緊,據我所知,資助資金都在削減。”
“那你說說他們都怎麼篩選貧困生?”
于桂堯一頓,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請問,這和小唐總的死有關系嗎?”
嚴哲笑了笑,“你覺得呢?”
于桂堯無法回答,但嚴哲看得出來,他對唐峻申和基金會的事很抵觸,嚴哲直覺于桂堯還有事在瞞着他們。
朱巍敲了敲桌面,提醒于桂堯回答,他抿緊雙唇,緩緩說道:“照片。”
話落,嚴哲和朱巍同時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得來的僅是這麼簡單的答案。
朱巍甚至又确認了一遍,“照片?”
于桂堯無奈地笑了,“你們也覺得很可笑吧?因為我親眼見到唐峻申在一衆照片裡,挑選被資助人的資格。”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的場面,鋪滿整張長桌的照片,一張接一張,唐峻申像是挑選獵物一般,而并非被資助的人。
“他隻看照片,選上來的人,隻要是外貌條件夠格,不管是beta還是omega,都會被選上。”
他的話音剛落,嚴哲頓時感到後脊一涼,甚至頭皮都開始發麻,朱巍更是不寒而栗。
審訊室裡寂靜無聲,單向玻璃後面,一起聽審的人也都愣住了。他們難以想象,一個以資助貧困生為主的慈善項目,竟然要以外貌條件為主要篩選條件!
如果單是這一個慈善項目是這樣,會不會整個博越集團的基金會都是這種目的?
詹雅晴忽然喊道:“天呐,那林溫,陳維,還有....”她慌忙捂緊嘴巴,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大家都知道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名字是宋世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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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琅把車停在市局外,距離嚴哲下班還有些時間,他打開廣播台,主持人聊着近段時間的新聞。然而沒想到卻聽見宋世雩被電影《流亡》辭演的消息。
車窗響了兩聲,周立琅側頭看去,嚴哲打開車門徑直坐了進來,剛落座就開始打哈欠,聲音透着說不出來的疲憊。
這幾天嚴哲都在警局加班,兩人已經三天沒有見面,今天終于抽出時間他聯系周立琅,開口就是要吃頓好的。
嚴哲苦兮兮的抱怨,一連幾天都是泡面,誰也扛不住。一打嗝都是老壇酸菜味,他已經嫌棄自己好久了。
周立琅細心的給他系好安全帶,車子啟動後,嚴哲餘光瞄了一眼周立琅,不管任何時候他總是西裝筆挺,頭發幹淨利索,身上總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淡香,嚴哲說不好是什麼香味,但是能給他很大程度的安撫。
跟他一比,自己簡直就是一個邋遢漢,嚴哲忙不疊地往另一邊躲了躲,害怕周立琅聞到他身上的酸臭味。
周立琅察覺到他的舉動,忍不住輕笑一聲,“為什麼躲我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