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常年降妖除魔身上的戾氣重些也是不可避免,一般的生靈都躲着自己,這也是難得遇上了一次膽大的小蛇初生敢動嘴,也不知曉是給他磨牙還是壯膽來了?
若不除去,怕是将來遇到過路人也難免會上前襲擊,到底反倒麻煩。
刀行策隻是眉宇稍蹙,一副嚴厲的模樣将那蛇身給拿在手上,但那蛇估計是不知好歹還不松口,于是刀行策也隻能動粗一下以示威脅。
捏着那蛇的七寸地方,稍微用些力道,就見到那蛇估計知曉自己再狐假虎威就要危在旦夕了,立馬老實起來、開始掙紮扭動着身軀想要反擊。
隻不過是瞬息之間,刀行策手疾眼快也就順帶捏住蛇頭牙旁,把那家夥給連頭帶身給揪了下來,而後握在手裡面用些力道盤着蛇頭,那蛇也算是老實沒有再咬了。
不過刀行策擡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兩個紅點後,的确是有把蛇丢進鍋裡煮了的沖動——冷靜,他是正人君子、名門正派,不殺生靈不牽連無辜,況且殺一隻小蛇也沒有必要,于是在欺負一番後,也就順手給那蛇放到了一旁的草叢裡面,給放生了去。
念酒原想着哈哈大笑,随便調侃一番刀行策究竟知曉不知曉将蛇放走、無異于引狼入室恩将仇報?
結果刀行策最終還是沒有對那隻蛇動粗,隻是轉過頭去氣勢洶洶的喊了念酒一句:“莫要笑了,消停些。”
一副怒目圓瞪的兇惡模樣,看着還真有些唬人,念酒這不慫下來眼咕噜直轉,看天看地看衣擺、就是不看刀行策的眼眸。
估計也知曉自己玩心大起,一時間沒有收住分寸罷了。
刀行策原沒注意自己語氣稍重,卻也見念酒那般的心虛模樣,似乎也是沒有料到那蛇竟然還敢咬人的就是了。
小輩之間的玩鬧,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可謂是少有,更何況他原就沒有什麼相熟的小輩,心裡難免也多了幾分鋼鐵柔情,落目垂憐間刻意别去目光,不再望去。
“我方才不是那番意思,咳、也不是怪你沒留心周圍異樣。”總之這番别扭的模樣,還真倒是第一次見,稀罕的緊。
旁人不見得有什麼,但落在念酒身上,卻像是為數不多的生命中多出幾分歡悅愉趣,讓刀行策别扭間也不禁想要搭話逗人。
“你方才真的是知曉還是不知?”是刻意看我那副模樣,還是想要看我那小友逗趣的熱鬧?
刀行策不知曉自己什麼時候有喜歡欺負後輩的心态,但是每當自己看到念酒那副小心膽怯又大着膽子、又慫又皮的模樣,心裡卻意外的滿足。
由心歡愉,大抵是一種怪癖,刀行策曾經也從未覺得自己對旁人會有何想法,如今也不免有些唾棄起自己的心緒不正,盡喜歡逗弄小輩,惹人笑話了去。
刀行策端着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動聲色的扭頭,問他在想什麼。
念酒也隻好老實且慌張的回答,“我隻是剛剛恰好看到那隻蛇,沒來得及叫你。”說着恰逢露出一副無辜天真的小輩樣,看着便令人于心不忍難以究責。
這樣的說辭明明是漏洞百出,就連刀行策平日聽來看來都清楚的很,但如今不知為何,好似腦袋被灌了漿糊般、勉勉強強的冷哼一聲,也算是勉強認可了念酒的這番說辭。
“不過道長你人還是挺好的,我第一次見到主動将咬人的蛇放生了去的道長。”念酒原先還那麼說着,隻是剛剛才想起來自己貌似也沒來多久,無非是認識了卿逸道長罷了。
但是念酒也不知自己這番話就好似在走高跷般大起大落七上八下,不知是吹捧還是譴責,下一秒刀行策就開始有些臉色抽筋蹙眉欲言。
念酒立馬反應過來刀行策的态度,才急急忙忙開口糾正自己的意思,“我是說道長你看着雖然說嚴厲了些,但是對于生靈還是有一番平和心緒,知曉生靈不易,也是修行之道,必不會濫殺無辜。”
不知曉刀行策究竟是否認可念酒這番話,念酒也是有些緊張的望了一眼比起自己高了起碼一個頭的刀行策,隻見之後刀行策沉默了幾秒後還是開口。
“過後你有空,我教你些防身的體術。”
刀行策面無表情地說道,看着好似冷硬的師生之勢。
念酒聽着也有些好笑,自己與刀行策不過堪堪結識,便這般好心,不知是喜歡還是蠢的,卻也無奈擡眼望去,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畢竟于利弊而言,學些對自己總有幫助,況且也不是自己主動請求,是對方主動提及,有利無害,有何拒絕的道理。
但這番下來,念酒也初步算是對刀行策有了些了解,畢竟……刀行策和卿逸的确是不一樣的,無論在哪方面,就像兩種不同的情景,高山流水與猛虎薔薇。
所謂薔薇,也便是穩健中帶着自身的價值觀與為人處事,冷硬中對世道弱小有着一番不同于作惡之妖的寬厚不計。
念酒雖然說也沒有怎麼經常見到卿逸道長用他的那些法器符咒之類的,但是也知曉卿逸道長身上總歸還是會備着一些,估計每種留個十幾張,大概說來也是半年的用量挺正常的,畢竟難免遇到難處。
但是刀行策不同,刀行策是簡直體力強悍,身強體壯的标準類型,若不是眉目俊朗也可稱得上一句彪悍大漢,往日基本上從來都不用那些什麼符箓或是法器,要麼也都是自己親自動手,一陣天雷地引都可以解決,都無需用刀。
估計也是看自身的武力值或是體能,刀行策與一般借助其餘符箓法器或是捏決術法的道長不同,一個體外一個内修,其中的門道不同,所以也就有些差異,實屬正常。
隻不過之後念酒才知曉刀行策說的是什麼,畢竟像刀行策這樣真硬漢又厲害的道長可謂是千裡邊都不會有一個,人中龍鳳也不為過。
“道長你這麼厲害,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平常的小事情?”念酒是明知故問,但也是想聽一聽刀行策的答案。
“何為小事,對我而言,與民生百姓有關,便不是小事,我不過是盡己所能,做我能夠做到的事情罷了。”刀行策望向遠方朝着百姓民生的地方,語言卻是铿锵有力,堅韌沉穩,如他的人那般真實而又難得。
話語雖波瀾不驚如實道來,卻像是曆經千帆過盡後的平淡。
如同他本身,如同在那榮耀之下所被衆人忽略而去的真相,如同那個真實的他。
當念酒的目光望向刀行策,也不得不說,的确是有幾分認可與看待對方,不似先前那般的玩世不恭裝模作樣,畢竟念酒對于這樣的人,也的确是佩服的。
“道長就不怕自己為了這些事情,到之後被埋沒湮滅嗎?”這是自問,也是在解惑。
刀行策聽聞,卻像是早早便知曉了解答,淺飲一口,遙看遠方。
或許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也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活着。
“别人無非是看重那些功名利祿聲名遠揚,這往往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貪欲被無限放大,也就意味着人也在逐漸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越陷入越深。”
不怕嗎?是個人都怕,怕言論,怕譴責,怕不作為,又怕太過作為,怕平庸,又恐太過與衆不同,怕平靜,更怕吵雜,既然要怕,何不好好的怕一場?誰說不能鼓起勇氣去怕一次?
活着、不擰巴這些,才算是真正的怕
因為怕而怕,才是最沒有的情緒,被驅使被奴隸着走,連自己究竟是誰都忘了,也就隻有怕了,怕是恐懼,更是對自己的不解困惑。
“誰都怕、所以要變得逐漸不像,才能夠捍衛與保衛”刀行策眉宇微蹙,誠然道:“百姓無非就是這般,是為衆人、随波逐流也怪不得他們,世道也是此番,罵名吾擔,榮辱吾受,随他們去便是。”
念酒聽聞眉目微動,或許一霎間,也想起了自己的怕,故作姿态,性情多變,或許有時候也是因為如此,因為怕,所以故作姿态,擺出玩世不恭或是無所謂。
開朗也好,友善也罷,許不過是這歲月之中的洪流一幕,單是這般,也耗盡了半生的迷惘彷徨。
隻是,與其庸庸碌碌循規蹈矩,不若尋了那句、哪管生前身後名,浪得了幾日算幾日,念酒莫名的想到這句,雖然含義不同,但的确像是相同的活法。
刀行策這樣的人,念酒雖不沒有見過相似的,卻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風采卓絕。
歲月悠悠,期間的峥嵘與歲月,可想而知這般的曾經,無論如何,也皆是如此。
每次都是自己孤身一人闖蕩龍潭虎穴,抓大妖打群架,隻身一人面對數百隻妖物,在那四面埋伏之處,無依無靠憑借自身,雖然是有些吹噓、些假的程度,但這麼多也搞不好的确有幾件真實案例呢?這可不是三言兩語的厲害就過去了的。
念酒深刻明白旁人不懂的道理,卻也知曉這世道之中的紛擾傳聞能夠帶來的威力人言可畏,也無外乎如此。
難怪别人在聽聞了刀行道長的事情,也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就是刀行策也太沒有這個自覺性了,覺得人定勝天,覺得以身作則,一直都覺得那些隻是些小事,也不足挂齒,順帶提及而已。
這種的确可以用高人稱呼了。
盡管思緒翻滾但表面念酒仍然是那般處事不驚,面色平和之姿,多問多言,也愈發懂得,能夠理解幾分其中踐行之艱辛。
于是在之後,念酒不再提及那些危險而孤身一人的日夜兼程,反倒好奇詳細問了問刀行策平日的修煉體術、拳腳功夫等,還有些個人經曆除妖事項等。
一來是為好奇,二來,便是自己由心而生的不同,畢竟念酒一直以來都相信,理解世人,便能夠成為世人。
畢竟常人能夠達到刀行策這種體修境界都是少之又少,年紀輕輕絕學非凡、不過數年曆練便已然能夠與各類人物平起平坐、受人尊敬,更何況是卿逸那般看着随和獨處,卻是真的天賦異禀,暗藏玄機。
念酒也不禁暗中感慨,果然是越厲害的人越低調,就這般被自己遇上,聽着也的确是像話本那般所言、大俠遇到了高人,高人便要将絕學傳授給他,之後一路開挂走上人生巅峰!左擁右抱迎娶所愛!登峰造極成就世間極緻聖人。
可惜念酒沒啥宏圖壯志、更無心于無止休的懲奸除惡,對于所謂的聲名遠揚、大俠風範,所以也無非是聽個熱鬧罷了。
這機會丢了就丢了,畢竟他就是個小人物,自然不想幹大事迹。
況且若非他想做,就算有人拉着他去聲名遠揚幹大事,念酒也是一百個不願的,大抵深知為人低調,才是處事之本。
隻要别人是什麼樣的資質,和他差不多就得,隐入人群中,才能夠更好的體會民生究竟是怎樣的,風際人文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