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念酒準備看完戲轉身離開,卻不曾想聽到撲通一聲,下意識回頭就看見期間的一個夥計渾身發顫,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頭謝恩,和瘋了似的,滿面通紅還流着淚,說話都不利索。
“給大人磕頭!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生平第一次見到像大人這樣的好人,大人一定福壽安康,神武威風!”說着奉承的話時也不免紅了眼眶。
念酒眉目間稍許洞察。
那夥計原本隻是刀行策在偏僻小道那邊強拉上來幫忙的,不知曉刀行策有意無意,但看似也幫了他一把。
世人大多苦難,使其佝偻彎腰面色滄桑,無暇顧忌世俗繁華,更是為了那幾枚銅闆便屈膝彎腰,家中的負擔與責任不得不讓他們堅持,就連從未對外人言語過的沉重與壓抑。
或許隻有一道亮光,一方缺陷,才能夠瞧見幾分,“我家娃娃和老母有救了,哈哈!我等了那麼多日,唔……哈哈,我、我成了!”
“我成了!”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異樣的眼光去,不用再被錢所困。
緊緊攥緊手中的銀子抱入懷中,恨不得融入血肉當中,時時帶着身上,讓旁人都看看,自己可是有錢人!
熱淚盈眶間,那衣裳補丁不知穿了多少年面色塵土的夥計眼中迸發出不一樣的神色,隻是在激動之餘,也隐隐有了幾分癡迷于癫狂。
自己不是奴才,不要彎腰低頭去,不用給被當馬鞍墊子,不用對别人笑臉相迎!哈哈哈、他去酒樓吃酒,再也不要被店家說吃不起一盤花生、再也不要去醫館被攔在門外,瞧不起他們這些人,三六九等,隻要先有錢,就不會是最下等。
那搬貨夥計一會兒哭一忽兒笑的模樣,看着也有幾分癫狂,怪唬人的,但是旁邊的另外幾個與他認識的夥計隻是一塊跪下扶住他的肩膀,大抵是落魄過的,也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也是寬慰着。
縱然有着傲氣,卻也不得不收下這些銀錢,畢竟世俗難免要用錢,再顧及也不能同錢過不去不是?
念酒見到此番場景心中也是難受,大概世間的分配本就不均,人亦有貪欲,因此那些權貴也不願撒手手中的财富權貴,往往絕大多數人也都是陷于苦難,當經濟與發展不能達到所需,也就會造成各種各樣的慘案,真正能夠救世的,是破于災厄,解于禍端,還是說……救人呢?
倘若他們有餘思考,有力氣做出選擇,衣食溫飽能夠滿足,能夠多些本身屬于他們的空餘,能了解周圍局勢,家國災厄,能夠讀書識字,明白道義,能夠百姓一心,上下團結。
于人族的外來,許是那進入人間燒殺掠奪十惡不赦的‘妖族’,這往往也隻有在面對外來才會有這種效果。
正當念酒思索該如何救世救人,該用怎樣的法子。
看那院門牆旁的那些夥計間,不知是刀行策勸讓了幾分,想必也是無需跪着的行徑,剛剛那似哭非笑的夥計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也是念叨着要去給娃娃和老母看病,忽然就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刀行策也沒成想會遇到這種事情,還未等給他救治。
“道長此番過分了。”此間便聽聞方才那不願湊近在一旁觀摩的青年衣袍帶風,迅捷趕忙上去,救急救治着。
人命關天,自然是拖不得的,多一刻便是危害不可逆轉,他隻能按照此前的經曆而為,也喚出小七從旁幫忙檢驗那夥計的狀況,自己則是先抓緊時間能作為些就作為些。
并不是怪刀行策,隻是因為這種所謂的幫助,實際上也是另外一種偏頗,失了分寸,更沒有真正幫到人,念酒雖經常與刀行策争辯,到底還是佩服他往日的行事作風,也不知今日怎的,忽然做出這等狀況而來。
想來也是刀行策意料之外,因此念酒方才也隻為提醒,而不為其餘,常常自省,才可知曉方寸行徑,所謂的幫亦是如此,不知該如何幫,便容易幫錯,隻有常常在其,才能夠真正明白何為‘幫人’,凡是講究适度,不能太急太緩,畢竟人心不可比那些俗物。
刀行策或許本意是想要直接幫助,隻是見到這幅場景,也是意料之外的發現人有些瘋了般,亦或是太過急促,一時間過于激動,才緻使這般場面,然目光注視着面前,或許刀行策也第一次才對面前的青年有了真實的認知了解。
念酒疾步上前,更是少見的眉目嚴峻,低眉扶助那夥計,将他調整到合适高度位置,也先暫時點了他的幾處穴道,舒緩緊繃不流通的血通之地,又是往常随身攜帶着一些補藥與救急丹藥,将其倒入那人的舌根處使其含着壓低,先前本是為了給自己以防萬一,如今也是有備救急。
修道多少也有看過穴道與定符的書籍,加上之前也會些武藝,對内力調和等還算了解,雖然算不上會醫治,但是初做膽大,再加上對自己也有幾分笃定,因此也算是把握。
也對小七在旁放心,實時檢測着那人的身體狀況和精神情況,逐步分析各種狀态,念酒眼前顯示一系列的舊疾暗傷,還有近日新添的,看着也是觸目驚心傷痕累累。
念酒此時盡快将人暫時性緩和平穩,便叫人先去找大夫過來,告知其餘人如今他不适合移動,自己暫時先止下了他的迅疾舊積。
對于世俗了解,也便知曉想必做這行的成日都背着成百斤以上的物件,身體早就有辛勞積壓。
而且風餐露宿,少不得日曬雨淋,外面太陽毒,時常不是曬的脫皮重長,等何況這等情況也隻少不多。
等到之後大夫挎着藥箱被火急火燎的背着過來,那一旁喊人的夥計才将大夫趕忙放下,讓他趕緊看看那倒地的人。
隻是那大夫剛剛站穩,反而一擡眼先瞧見了那站在面前的兩位道長,見其尊貴望重,才不敢怠慢,急忙放下藥箱前去診斷号脈了去。
這幅瞧人眼色的模樣雖說并無不妥,但總歸還是有些看着難受,畢竟行醫多多少少遇到過各式各樣的人,難對付的也不免見到。
能夠來得這般快,不單是夥計腿腳利索,也是因為知曉那夥計口中說道的是道長找人的緣故,才來的這般颠簸也沒何怨言。
常理說,道長平日能夠遇到的十有八九都是重傷或是急需救治的人,期間若不是遇害了便是也遇見什麼邪祟妖魔困擾,難以脫身,也需有醫者救治。
因此往常的街道上醫館醫攤算不在少見,一條街大都有兩三家都不算誇張。
這樣一來,邪祟妖物頻發,惹得百姓不安甯,又傷及無辜,道長也是為除去邪祟妖物,因此冥冥之中也有了不成文的規矩。
往日聽聞有道長的聲響,也少不得焦頭爛額趕忙前去,一般都是将不急的放一放,大夫而後再回醫館繼續救治。
隻不過,這次也是少見。
那大夫心中默默念叨着竟然是去救那急火攻心的昏厥之人,又不似往日被妖魔吓到的那樣驚吓過度,反倒有悲有喜,太過沖頂,還誤以為是因為妖魔緻使其産生了什麼幻覺,才誤以為人生不同。
那大夫診脈針灸過後,也算得清是攻心氣火,一時間血氣不通,也容易一病不起,說簡單也算不得是什麼難以醫治的大傷,但說小也是需要仔細着緊,還需慢慢調理。
因此也是多有囑咐,讓其好好修養,卻隻是寫了幾分便宜藥方讓其開藥去。
畢竟對于此番尋常夥計,大夫知曉其情況,更清楚其不易,這期間的民生百态見得多了,也自然而然知曉該如何作為。
開的藥多了,百姓負擔不起,貴了更是無福消受,不開又知曉不過是每況愈下,積攢甚多。
因此也為平定人心,隻能急火慢調,但病人常是不聽勸,家中也困難難調,因此常常開了藥方,多不過幾副藥就斷了或是棄了,也是人間疾苦,多的是看不起病的,因此更是少有主動找來。
若不是今日聽聞道長,想必那些夥計也不會主動去醫館麻煩,常是拖着拖着,也就越拖越重,到最後不得不看醫,也是無濟于事,更讓醫者難受,不聽囑咐不聽勸的多了去。
正是因為太過明白,念酒此時才會告知醫者,也将自己近日所攢的些許銀錢給了大夫與剛剛跑腿的夥計,盡管自個也有些困難,到底還是見不得民生疾苦,能幫些便幫些。
因此與大夫的意思也是開藥抓藥,為的就是調養生息,至于錢财有道長在,想必也不會太過困難。
“大夫,他身上的舊傷頗多,也需慢慢調理,近日少出門走動,就讓他安心在家中修養。”眼看着狀況穩定了些,念酒才考慮起此後的一些事情來。
畢竟也是因為銀錢急火攻心,也不能落得一場空,再又驚又悲一場,估計也是受不起的。
方才也聽聞念叨家中老母與孩子,因此便打算之後再陪同去其家中看看,也帶上大夫一同,也好看看情況如何。
有道長在,也是比起就單他一人被擔着回去好,起碼家中長輩子嗣見了也不至于方寸大亂
到底在當地,道長還是衆人比較信任的,有名望也不似貧苦,自然不怕救急無法解困。
“家中的狀況已知曉,此時也無需擔憂,隻管放寬心,好好看顧就是,在場的陳年舊疾,大夫日後若是得空,也勞煩多加照付幾分,開藥也無需擔憂藥性方子,銀錢所需。”
念酒說罷嚴謹起來,詢問了他家中的狀況,便讓人叫他家的弟弟過來陪同,接着那跑腿去的夥計也是趕忙上前應聲,見念酒跪坐着姿勢,也是學着更壓低了幾分姿态來。
看着也是令人難受,隻是這番早已經是衆人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也不覺得有何,況且對方還是道長,更覺得感激恩情,哪有什麼介懷的。
沒想他弟弟就是那搬貨期間的夥計,看方才火急火燎,還以為是尋常夥伴,畢竟家中困難,世道之中因此翻臉沖突親不如陌的也不少,這等兄友弟恭也是少見了。
念酒神色不顯,也是囑咐了讓他們回去不要将銀錢的事情聲張起來,隻管先将大部分存起來,留出少部分夠家中支出修養用。
好在先前念酒也有接手一部分浮生的事務,因此對于商行商鋪儲蓄之類的還算了解幾分,也明白各地興許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