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年紀尚輕,也都有着那心性傲氣,每每談論時事風況與政勢民時自覺與衆不同,也有論及那軍事謀略與排兵布陣,縱使是皇室當中有些什麼聽聞朝綱,也是私下相授告知,大抵是相交甚久,三皇子心知自己也是看着他與一同長大,卻在立冠不久就有些眼盲,縱然心知,卻不想後來會那般嚴重。
但舒池霧不說,似也早有預料坦然接受,恰逢那段時日三皇子瑣事纏身,多事之秋,也未來得及注意,就連回府的日子也不似以往那般照常歸家。
直到偶有一日,因心中積攢已久的壓抑,又無法與旁人述說間難得回府尋到他,卻是日落山西之時,還未徹底夜半,就在那燭火搖曳間看到他已經蒙上了自己的眼,用白布系着。
便是對内,他那般溫柔寬和不甚在意外物,自故不好麻煩他人的假詞推脫,也不願讓旁人知曉,而府中也因三皇子繁忙,未将公子最近的異常告知,或許也未察覺的是,所以當他知曉,早已經有什麼悄然改變。
許是自己照料卻未曾注意,當初他多少有愧,更是說不清如何自處,那時子義也會多有寬和安撫,似連他自己也不曾在意,簡說隻是少出去些罷了,左右也無不同,也還是按着以往那般作為,好似這不過是一次尋常的潮起潮落,眨眼間就過去了。
那時舒池霧大抵誰都沒有告訴,也少有出門,家中人縱然派人聯系,也隻是說道一切安好,望父母康健平安。
這般懂事自覺的孩子因這等緣故阻礙,少時也未曾怨過家中曾經屢屢找些什麼人随意觸碰他,對他評頭論足,他雖不喜,卻一一隐去,知曉父母深切遠慮。
這樣的孩子,又有什麼父母不知不明,縱然知曉舒池霧的心性避讓,縱然挂念言語間不願相見,父母也明白他那般青年才俊落于自身,當真是應了當初的落雪鴉生,否祥邪瑞。
父母懂得他不願意讓他們看到,因此也都借着三皇子偶爾邀他外出,許是在府外透透氣,或是在園中聞花聽池,父母才是早早幾日提前備好,便于當日早早抵達,躲在一旁遠處遙望看上些時日,再思念歎息,扶着家中長嫡子,他那賢兄的手回府。
過後也會與三皇子拜托,将些許的開支補給送去府内,也好多适宜些,或是暗暗排些忠心耿耿之人在側遠處關切照料,起初一切也都是顯而易見卻不自知的父母之切。
他父母雖是送物派人,卻不曾出面言論,畢竟身為父母看到子女這般的人生,比其旁人所言的唏噓,其實更是難受。
他們肯定舒池霧的出衆與優秀,卻不想他早早便英年早盲,滿頭銀發異于常人,一番能力也無處施展,好在有三皇子在旁照料,也算是好些。
但是子義那般聰慧,如何不知,朗睿當初就知曉,他父母所為,其實他又如何體會不到,隻是越是這樣,也愈發沉淪。
他們縱然遠遠瞧着他不能目視,但同脈相連,或是那異人之窺也能早早發覺料到,朗睿知曉子義為了不讓父母憂心,縱然是偶有不适,也是強撐着出現,直到怕顯露幾分适才離去。
府中忽有人關切之至,又是未曾聽聞的言語聲線,非親非故如何會這般擔憂,況且他在府中居住十餘年,如何不知家仆聲音,縱然是外聘,他亦是心知肚明。
時日久了,縱然朗睿看在眼中并未多言,子義父母也隐隐察覺得出,知曉自己在是阻礙負擔,故而也少有出現期間。
這般接觸少了,也便少有想起,算是免了幾分苦楚思念。
但縱然不見不思,就真能不在意嗎。
朗睿知曉皇室與尋常門戶的父母到底不同,因而對這般的局面也有心參與,所以間接間在雙方不知的情況下,讓他們得知彼此安好,也好不常挂念憂心。
多虧了他們這數年來的相知,朗睿更明曉子義洞察知能,所以話歸,這火槍不單單是尋常的火槍,更是經過了他父母之手,雖短暫,卻能夠體會。
舒池霧不願見他們,但他們卻想要告訴孩子近日的狀況,好不讓他擔心,隻是這話也難以開口,于是在此之前,三皇子特定讓這火槍的經手間多了那舒府的随從擡箱搬材,拜托舒家老爺借人手搬物。
這多年來的交錢,那舒老爺也自然不會婉拒,當即就是将府中家仆派來幫忙,至于那些家仆雖不知箱中裝有什麼,但是舒池霧如今的預料察覺愈發精進,自然能從中察覺出家仆的心聲位置,從而得知家中的近況。
那麼多的消息當中逐一分辨,分條縷析,抽繭剝絲,從而得知一些家中的各種近況,這樣的看似無意,或許才是最為适宜。
他若真不在意過問,便不會注意這火槍,倘若多少還有些留意,便能夠知曉家中一切都好,無需挂念。
隻有這樣,才能有些交際,朗睿明了子義命途如此,縱然有親也無法再見,心中愧對,卻也虧欠,故而遠離疏遠。
可天下父母,如何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縱然是天生異常如何?
隻是他本為好意,卻在方才拿那火槍時觸碰,想必這也難免使其知曉自己的彎彎繞繞,到底眼下心緒紛亂一時不去計較。
但等他反應過來,便不好解釋了,朗睿心知。
舒池霧心了,到底也顯得安靜了些,從中了解到家中消息,到底是松弛些,将手順着那槍支細細摩挲間終是松開。
“你平日繁忙,也不必注意這等瑣碎閑事。”舒池霧心下雖知他心意,到底面上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
瞧他老實将自己的眼紗重新遮上,朗睿适才露出幾分笑容,略顯安心卻帶無奈。
“自己任性,還要旁人見聞,要是少做作些,我也不必為你費心。”二人語重心長你來我往,明明是抱怨間的話語,卻顯得關系融洽,也是外人不懂的默契。
他們二人之間之所以能夠所處多年,期間也不乏有奇異緣由。
皇室與道長能人所處,因而多少也見過不少常人罕見見聞。
至于三皇子先前為何不懼那所謂的言論,大抵是因為年幼時皇子也都有養些天材地寶的靈獸,無論是大皇子的麒麟還是八皇子騰蛇,就連三皇子在早些也養了隻金烏,雖并非三足,到底也是得了些庇護,對外界的影響不大。
隻是這金烏,如今也是少見,縱然其外也未曾聽聞。
究竟還有怎樣的過往,亦或是今後,也仍是。
“過幾日我要出發去雲州一趟,與太子一同,你若有需要,隻管喚我。”三皇子朗睿話語間将手中的金烏羽毛遞去對方掌心,“若有什麼危急,盡管用上。”也是交代的意思。
舒池霧見聞擡手撫上那羽毛,雖看不見,但從質感上面就能知曉,“我便不必客氣,此去盡早回來。”
“好。”彼此心知,更不必多言,每當三皇子朗睿出行,舒池霧也會替他卦算一二運途兇吉。
又是一趟遠行,雖不差幾日功夫,到底也是一日比一日少,怎麼都抓不住這歲月流逝。
可惜……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