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水輕輕拍着她的背,她的每一句話都耐心地給予回應,以自己的方式陪伴她。
“你沒有錯,你沒有錯的,我們都相信你,晚晚,你沒錯的。”
徐向晚哭了很久,罵得嗓子都啞了,罵到兩個人維持同一個動作太久手和腿都麻了,悄悄地放松了下,又剛好兩人的目光碰上,突然同時笑開。
“你剛剛好蠢啊。”徐向晚啞着嗓子嘲笑唐易水。
唐易水一邊捏着酸痛的脖子,一邊回她,“你也沒聰明到哪去。”
兩人笑着,唐易水也上床,兩個女生互相挨着坐。
徐向晚手機收到一條信息,她現在的狀态已經好一些了,主動拿起來看,看清内容後愣了下。
唐易水側頭問她,“怎麼了?”
徐向晚把手機給她看,解釋,“何依依就是上次見面會我們撞見的那個。”
唐易水有印象,“吃雞蛋的。”
側頭去看手機的内容,也愣了下。
何依依給她發了兩條消息。
第一條是“我還你了。”
第二條是“如果隻是這樣就站不起來了,我會一輩子看不起你。”
即便是安慰人,也依舊以高傲地姿态發話。
唐易水跟徐向晚對視幾秒,有些猶疑,“她怎麼……”說到一半,又換了個問題,“為什麼叫還你?……高中那次吃雞蛋的事?”
不至于吧?
徐向晚想了想,突然回憶到一件很想忘記的事,表情無語,說,“之前跟你說過那個莫名其妙過來說傻逼話的男的,是她哥。”
唐易水驚訝後更不解了,“那個說要包養你給你流量推送的傻逼男?”
徐向晚點頭,一言難盡,“她讓她哥來勾引我,想讓我答應抓我把柄,我沒同意,她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加我微信,說什麼我通過她的考驗了,我回是你哥長得太醜了,不是我的菜,她就把我拉黑了。”
所以剛剛應該是何依依把她重新從黑名單拉了回來發的信息。
雖然不知道何依依在說什麼,但徐向晚還是禮貌回了句“謝謝,但是我不需要你看得起”。
回複她的是一個紅色感歎号。
徐向晚馬上跟唐易水告狀,“她又拉黑我。”
唐易水沉默。
難怪她對徐向晚的敵意這麼深,原來是新仇加舊恨。
對于這個話題,兩人默契地跳過,徐向晚在看網上的走勢,唐易水則是到群裡報個平安,在看到喬覽轉到群裡的視頻後,怔愣片刻,手肘碰了下徐向晚。
“晚晚,你爸爸發了視頻。”
視頻裡,一個男人出現在畫面中,他頭發和兩鬓都是花白的,臉上和眼尾處的皺紋以及手指指節的粗糙腫大,都無聲地宣告歲月在這裡停留過。
他看起來表情有些局促,放在雙膝的手不安地捏了下褲子,才斟酌着開口。
“我是徐向晚的爸爸,就是那個長得很漂亮,很喜歡笑的徐向晚,她拍了好多的視頻,有很多人點贊的,好多人誇她的。”
“今天看到人家罵她沒念大學,她念了大學的,念了大學的。”他重複了兩遍,“晚晚說那個是大專,也是大學的。”
“這不是她的錯,是我對不起我的女兒,是我做爸爸的沒有用,交不起學費,讓她念不了好大學。”
“我們村裡沒有高中,隻有初中,村裡的人念高中要考到城裡去的,晚晚很厲害,她考去城裡念書了的,是我交不起學費,一年三萬多太貴了,我交不起學費……”
“我今年68歲,沒有文化,也沒有别的本事,就隻知道種田,你要說什麼時候要種什麼,什麼土能種什麼,那我肯定知道,”他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自信,是談到自己專業的事時的底氣,但很快亮起的眼睛灰暗下來,“但是那幾年收成不好,種地太難啦,你不賤賣,人家還不收你的,賣出去了連個本都收不回來。”
“那個時候晚晚上大學要學費,我沒有錢,我急啊,到處去問人家,哪個有活可以幹,我都幹。他們喊我去工地,說幹得好就有錢拿,幹得多就拿得多,我就去了。”
“開頭做得多,晚晚的介紹費我拿了一半了,”他的語氣慢慢變得無奈,“沒過兩天,上面出了新規定,不讓他們收60歲的人,會有人來查的,我沒法子,他們大老闆也沒法子,我就去□□,但是工地不要我,說我頭發太白了,一看你就很老了,怕出事的,我就又去染了頭發。”
徐父說着說着又笑了,在鏡頭前比劃他的頭發,“當時啊,隔一段時間我就要去把頭發染了,哪次沒來得及,晚晚就問我,爸爸啊,你的頭發怎麼有兩個顔色啊?”
“但是後面工地不幹了,晚晚的學費我還沒湊夠,那天跟人家說幫忙找工作的時候被她聽見了,她不幹了,她一向是有主意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就說,我不念這個學校了,我念另外一個,也是大學的。”
“我當時怎麼不知道她騙我呢?”他苦笑着,表情又帶着自責,“我當然知道啊,我不敢知道啊,我就扮糊塗,裝信了她的話,是我不負責,晚晚太苦了,攤上我這樣的家庭,太苦了。”
“你們說,如果你們是她的父母,會覺得丢臉,我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