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生得跟神仙一樣,長得像神仙,心腸也像神仙,會憐他、疼他、哄他,會看不過眼制止别人打他,會給他準備熱牛奶,會給他留飯,會給他奶糖……
還好,還好他不是喻家人。
喻鶴把自己蜷縮起來,半張臉都藏在膝蓋間。
還好,那樣肮髒的血液隻流在他身上就好了,隻髒他一個人就好了。
“你最好像狗一樣讨好他,不然又要被丢了。”
喻榮輕蔑又得意的表情似乎在眼前重演,他好像總喜歡找自以為是别人的痛點,然後狠狠戳下去,隻要看見别人或痛苦或屈辱的表情,就能滿足他的優越感。
可這對他來說不是屈辱。
就算哥哥隻是一時興起又怎麼樣呢?
活在喻家就好過嗎?
喻鶴的眼睛垂下去,好像被縫隙溜進來的光刺了眼。
喻家從來不會在意他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也從不會對他承諾可以撒嬌,可以耍賴,就算做錯了事,隻要他不高興了,就揭過不提了……
可是這些哥哥都滿足他了。
他其實知道要喊哥哥什麼的,他隻是太想要一個哥哥了。
喻甯以前總找人炫耀,說哥哥給他買了什麼,哥哥替他教訓了欺負他的人,哥哥偷偷給他送了禮物,哥哥……
他以前什麼都不懂,但很想也有一個哥哥。
哥哥就像童話故事裡的聖誕老人一樣,什麼都能變出來。那是不是他也有了哥哥,就可以不用挨餓了?
所以他很想要一個哥哥。
可是他沒有哥哥。
喻鶴的腿突然被什麼碰了下,他受驚看過去——是一隻毛絨小熊,估計是被他碰倒歪下來,正巧碰到他。
他像被提醒到,從膝蓋微微擡起頭,睜大眼睛努力地在黑暗中觀察房間。
哥哥是因為他的計劃才臨時撿他回去的,所以這間房間也是臨時安排的。
但是整個房間都能看出來用心布置過,床上大大小小的玩偶堆在一起疊疊樂,一個合适他身高的書桌,桌角都被細心地用布包起來,書架上還擺放有不少模型。
有幾個模型他在喻榮那裡看見過,是他爸爸獎勵他考了好成績買的,喻榮還為此炫耀了很久。
喻鶴伸手把那隻熊玩偶抱起來,臉埋進去它厚實的絨毛裡,軟軟的,暖暖的。
他現在也有哥哥了。
所以這對他來說不是屈辱。
如果哥哥需要,他很願意一直當哥哥的狗。
……
“洛馳,起床吃飯了。”
一句久違的日常的招呼,一下把喻鶴的思緒拉回來,他唰一下從床上站起身,結果腿蹲太久蹲麻了,失力歪下去,另一隻腳絆倒被子,整個人撲通一聲,結實地摔到床上。
動靜大到喻黎都過來看怎麼回事,結果一進來就看見這小孩奇怪的姿勢,一臉遲疑,“你……在練習翻跟鬥嗎?”
喻鶴整張臉都要燙熟了,破罐子破摔把臉埋被子裡,好像想把自己悶死。
喻黎隻能忍笑走過去,跟拔蘿蔔一樣把小孩拔出來,怕他真的羞憤自殺,牽着他的手往外走,沒提這件事,“睡飽了嗎?正好出來吃飯了。”
見小孩呆愣地望着一整桌擺盤精美,色香俱全的菜肴,甚至不可置信地揉眼睛,再看,還在!
被他的小動作逗笑,伸手揉了把他的頭,“吃我做的飯,你還是第一個。”
聽完喻黎的話,喻鶴的眼睛唰一下亮起來,他仰頭望着喻黎,崇拜道:“哥哥好厲害!”
喻黎沒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腮幫子,冷不丁問,“剛剛偷吃冰箱的糖了?”
喻鶴頓時慌張睜大眼,無措地捏緊衣角,着急開口辯解,“我、我沒偷!我唔——!”
喻黎伸手把他的嘴捏成小雞嘴,打斷他的話,無奈,“我在誇你嘴甜,笨蛋。”
喻鶴的嘴巴還被他捏着,隻能懵懂地沖着喻黎眨眨眼,好像不太明白,但又賣乖想說知道了。
喻黎還是沒放開他,這次說話時的表情正經了些,“再說了,我既然把你帶回來,這個家就是你的了。那家裡的就是你的,想吃就吃,算什麼偷?”
“好了,去吃飯。”喻黎最後拍一下他圓滾滾的腦袋,起身懶散坐到椅子上。
喻鶴自覺邁着小短腿去洗碗。
在上次的拖把事件後,他們偶爾也會一起吃飯——準确來說是喻黎逮着他吃飯,從第一次吃飯開始,小孩就堅持跑腿拿碗洗碗,如果不讓,他就犟着不吃。
還有個難改的習慣,這小孩不知道哪學的封建糟粕,一定要等喻黎吃了自己再吃。
因為被說過好幾次,終于勉強把他的死脾氣掰過來,沒再執拗地等喻黎先吃。
但改了又沒完全改,喻鶴抱着碗擡頭看桌上,下意識想把肉留給喻黎,自己夾了相對寡淡且人畜無害的青菜,并且毫無防備地塞進嘴裡。
青菜這種東西,喻黎經常不愛煮它——絕對不是因為挑食,覺得它很無趣,很讓人沒有挑戰欲。
隻要熟了就能吃,生的也吃不死人,鹽少了有它自帶的甜分中和,鹽重了也會被它自帶的水分稀釋,總之就是做好吃難,做難吃更難。
喻鶴塞進嘴嚼嚼嚼,下一秒——
“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