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鶴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他跟喻黎和以前不一樣了,大概是從不再擁有的離别吻開始。
“離别吻?”
喻黎懶散靠在沙發上,神色莫名看了眼站直身比他還高半個頭的喻鶴。
明明因為從小照顧喻黎,平時看着比同齡人還要沉穩成熟,現在卻幼稚地跟自己争執一個離别吻。
“你還是小孩子嗎?争這個東西。”喻黎短暫回憶了下喻鶴包子時候,還有些惋惜圓滾滾滑溜溜的小胖臉一下就瘦下去了。
人都抽條長個兒了,一下蹿得快比天花闆還高,他才沒興趣親一個到處惹禍讨人嫌的高中數學才考51分的大傻蛋。
“那次數學嚴重超綱了!級裡平均分都才40分!”喻鶴沒忍住為自己辯解,很快又倒回來繼續掰扯最在意的點,“你以前都會親我的,睡覺前、出門前,都會親我的!”
喻鶴已經忍了好久了,先是初二被剝奪了同床共枕的權利,然後上了高中,他更明顯感受到喻黎跟他疏離,不僅沒有了晚安吻、離别吻,就連每晚掖床單都沒有了。
反而是自己每天夜裡起來去給他把踢開的被子掖回去,期間這人沒心沒肺睡得跟條死魚一樣!
“以前是以前,你現在都多大了。”喻黎看他還要不服氣接着說,一句反問讓他噤聲,“而且不是你先跟我拉遠距離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遲來的青春叛逆期,這小子一上高中就不願意搭理人了。
平時上學還好,時間碰不上也沒有多少交集,一到假期就往外跑,要麼說約了朋友要麼說林賀找他,偶爾幾天待在家也跟避邪一樣避着他。
一開始喻黎還發懵,以為這小孩又鬧什麼别扭,花心思哄了幾回都吃了閉門羹,他也不打算繼續了,放任他愛怎麼怎麼樣,正好又碰到公司關鍵事最多的時候,他見喻鶴還是整天躲着自己,幹脆從家裡搬出來住到公司去。
也省得他天天躲自己躲得這麼辛苦。
一直到喻鶴高二又莫名其妙跑來公司找他,一會兒說熬了雞湯給他送過來,一會兒說今天會下雨來給他送傘。
但喻黎可沒他那麼好哄,送的湯不喝,送的傘也不要,反正他在公司有休息室,不需要出門。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過了一個學期,期間喻鶴越挫越勇,雖然每次送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帶回來,但每次都樂此不疲地換各種花樣送過來,今天是雕成小狗小貓的胡蘿蔔,明天是擺着哭臉求原諒的蝦仁。
喻黎每次都冷着臉把人趕回去,不讓他有一絲得寸進尺的機會。
偏偏林知遠是個看不懂人眼色的,有次試圖湊上去把喻黎撇到一邊的湯偷喝了。
喻鶴當時臉上的難過快要蓋過湯的香味,倔強地一言不發站在角落,看着林知遠一點點逼近飯盒也攥緊拳頭不吭聲。
最後還是喻黎不耐地把人揮開,讓林知遠滾蛋。林知遠還不樂意嘟囔着你不是不喝嗎,不能浪費……
“誰說我不喝了?”
林知遠就笑眯眯說:“那你喝。”
本來蔫吧站在角落的喻鶴也擡起頭,巴巴望着喻黎。
“……”
被架起來的喻黎頂着喻鶴跟林知遠的目光,硬着頭皮把飯盒擰開,第一次喝下喻鶴送來的湯。
味道還不錯。
但在狗崽子殷勤湊上來小心翼翼問自己味道時,喻黎還是一臉嫌棄把飯盒扔回去,“勉強能喝。”
從那次開始,喻鶴就像感受到喻黎的松動,每天更賣力地在喻黎面前刷臉,甚至把試卷都搬到了公司做,試圖用自己的勤奮好學把哥哥撬回家。
“快高三了……壓力……緊張……作為家長,需要特别注意他的心理狀況……”
喻黎回想前兩天接到的喻鶴心理醫生的電話,斜眼看角落裡才做了十幾分鐘就開始摸魚,撕了張草稿紙開始疊千紙鶴的狗崽子,又看了眼手邊疊成山的文件,冷呵了聲。
他看這狗崽子的心理狀況比他還好。
終于在年前,喻黎頂着林知遠“這混吃混喝的家夥終于走了”的眼神收拾東西回了家。喻鶴又驚又喜,兩人默契沒提離開的這段時間,像離開前那般準備過年的東西。
一直到今天,被喻鶴提出來。
他顯然有些無措,眼神帶着懊悔和内疚,幾度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被喻黎趕走。
“不是要出門嗎?别在這杵着,擋我陽光了。”
-
被嫌棄的喻鶴蔫蔫地出了門,也沒走遠,放棄了今天出門的計劃,跑到附近的公園石椅上坐着發呆。
初三暑假,為了慶祝喻鶴成功考進喻黎的母校,喻黎帶他去看了趟海。
雖然因為總是躲着不抹防曬霜導緻還沒軍訓就已經比其他人黑了好幾個度,更别提跟喻黎站在一塊,有對比就顯得更加明顯,還被喻黎打趣這是哪裡跑來的挖煤小黑狗,但還是玩得很開心。
尤其是當喻黎懶勁上來了,懶散趴在太陽傘下讓他幫自己抹防曬霜的時候。
喻黎的背很白,脊骨下還有兩個腰窩,那條線往下又陡然升起,挺翹的被單薄布料包裹的部位燙得喻鶴差點沒拿穩防曬霜。
他紅着耳朵把自己越界的視線移上去,手些微發抖擠出黏膩的乳白膏體均勻塗抹在喻黎的背上,滑滑的,像一塊極嫩的白豆腐,喻鶴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生怕一個用力将他戳破。
手心越來越燙,從肩膀塗到腰間,還被喻黎打趣像個熨鬥,終于完工的時候,像完成了什麼大工程,他狠狠松了口氣。
——而問題也就出在這裡。
那天回去後,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醒來後卻記不起來具體,隻隐約記得夢裡很熱,還有喻黎在。
但是他低頭看自己糟糕的褲子,下意識扯了被子掩蓋,做賊心虛般看了眼關得嚴實的門,重新判定自己的夢:應該是一個很過分的夢。
他不敢跟喻黎提,偷偷上網查過卻說正常,因為生活裡接觸的人太少,人就會潛意識從身邊親近的人裡感知到性,也就是性幻想。
但他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擔心喻黎看出來問題,回去後好長一段時間都借口去找林賀躲着喻黎。
等他重新調整好心态——其實也沒有,隻是再見不到喻黎他感覺他就要瘋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在心底挖了個坑,把這件事埋在最底下,自欺欺人。
可再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跟喻黎的距離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拉遠了,還是由他開始的。意識到這一點,他有點慌。
他擡頭看向家的方向,腦子裡卻浮現出在他走後,喻黎清瘦的身體蜷縮着,茫然又無助地縮在角落等他回來的樣子。
哥哥會因為他的疏遠感到難過嗎?就像他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