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機盯着他的手臂若有所思。
“但是，從未有異堕被逆轉的情況。”伊慕的眼睛露出了原始的眷戀，“靈師小姐，請允許我成為你的忠犬，我會為你獻出一切。”
牽機硬着頭皮答了一聲，放下了劍。
與沉鈎派分隔兩界，意味着她在這裡沒有任何依靠、也沒有歸宿。
或許是出于孤獨和恐懼，牽機對伊慕産生了一絲依賴心理。
……
伊慕化身狼形，讓牽機騎在自己的背上，他把牽機帶到魯伯特星第十七基地。第十七基地大多數是臨近異堕的異能戰士，也是生活條件相對較好的區域。
伊慕說，像第十二基地、第十六基地等，都是關押罪犯的地方，那裡的環境更加惡劣。
牽機點點頭。
路上，她囑咐伊慕，不要把她的靈師身份暴露出來。
伊慕睜大眼睛問道：“靈師小姐，為什麼？”
所有人都會愛戴靈師，這是毋庸置疑的。
牽機嚴肅道：“我想了想，靈師貌似是一個厲害的身份，非必要不要暴露。”
很好，果然是一生都愛藏底牌的修仙人。
牽機有更深層的考慮，她的靈力從剛才使用過後，一直維持在枯竭狀态，無法自然補充。
如果靈力一直枯竭，靈師的身份将是一重巨大的壓力。
伊慕愣了一會兒，旋即對靈師的敬重與服從心理很快就占了上風：“好的，靈師小姐。”
……
說是基地，其實是大量鏽迹斑斑的集裝箱堆疊而成的區域。這裡有宿舍區、交易區、物資發放站點、兌換處和志願服務站點。
其他地方很好理解，唯獨這志願服務站點讓牽機疑惑。
“志願服務站點，就是會‘服務’我們這些即将異堕的士兵的地方。”伊慕說話時仿佛一台隻會接受命令的機器，“那裡有許多自願服務我們的志願者。”
“什麼服務？”
“安慰服務。”
牽機還是一臉懵逼。安慰，什麼安慰？疏導心靈嗎？
這裡的人似乎都和伊慕一樣，眼裡沒有高光，看着像中邪了一樣，且幾乎都是男人。有些人會有動物的耳朵和尾巴，伊慕說那些是低劣種，無法自由控制耳朵和尾巴的現形。
其實她覺得挺吸引人的，看着那些毛茸茸總想撸一撸。
一路上，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起初，他們以為她是新來的志願者，但看着她亦步亦趨地跟着伊慕時，才發覺不對勁。
“站住。你是誰？”
牽機首先看到的是一隻男人的手掌，明明很壯實，偏偏骨頭關節處被磨破了皮，露出淡紅色的骨骼。她抖了抖手指。人類天然的共情讓她仿佛也感受到痛楚一般。
這是個粗壯的男人，留着一頭亞麻色的短發，眼睛灰色無光，粗眉毛，皮膚黝黑，面容古闆，眼角處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隊長，她是我的伴侶。”
牽機：哈！？
伊慕面無表情地彙報，把她描述成——為了見他一面，不遠光年來魯伯特星尋他的癡情女子。
她可沒讓他這麼亂編啊……
“你說錯了，明明是你用情至深，我可憐你才來找你的！”她叉着腰反駁他。
本姑娘可不會讓你占便宜！
伊慕愣住，沒什麼表情，順着牽機的話點頭：“是的，确實是這樣。”
牽機：……
莫裡弗上下打量牽機，用手腕上的光腦掃描了一遍。
沒有記錄……
莫裡弗皺眉。這是一個黑戶，雖然她很漂亮，但她的存在是個威脅。前十年就有研究報告表明，異形會僞裝成美麗的人類，誘惑人類陷入迷幻，讓他們惡堕……
伊慕握着牽機的手。
牽機想到他們在假扮情侶，便沒有松開。
他握得越來越緊。
莫裡弗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看着真弱。伊慕，是你帶她回來的，記得保護好她。
“要是出什麼事了，你來負這個責任。”
“是，隊長。”
伊慕敬了個軍禮。
牽機：……我被耍了。
伊慕示意她跟上。
“莫裡弗是我的隊長，他的基因融合了黑塵熊獸，負責管理我住的那片宿舍。他對安全問題很重視，請原諒我們的無禮，靈……牽機小姐。”
牽機沒放在心上。
“下次别說我們是情侶。”牽機嚴肅地對他說，“姻緣豈是兒戲！”
伊慕直勾勾地盯着她：“是。”
說是流放之地，但牽機看這裡井井有條，非常詭異。
每個人都仿佛傀儡一般，她的人第六感告訴她，這裡絕大部分人的精神都不正常，似乎隻需要一根導火索點燃。
伊慕說，這裡的人真正清醒的寥寥無幾。他們又固執地遵守着軍隊的紀律，僵硬地巡邏、僵硬地敬禮，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期盼這一套行事能保留理智。
感知到自己即将異堕後，他們會假裝出任務，在外變成異堕者，不讓同伴發現。
麻木……
鐵灰色的雲層籠罩在這片集裝箱上，壓抑且絕望。
她突然懂得了，為什麼伊慕在得知自己是靈師後，對她如此珍重了。
就連行路上都怕她被風刮傷。
淨化對于他們來說，是宛若神明垂憐般的恩賜啊……
伊慕性格孤僻，住的位置也很偏僻，處在宿舍區的邊角部分，
他的宿舍是一個小小的鐵皮箱，裡面鋪了幾層發黃的麻布。雖然簡陋，但被他整理得很整潔。
可這真的實在簡陋！
“你是住棺材裡嗎？”牽機無奈道。
“如果這是我的棺材就好了。”伊慕平淡的眼神少有地柔和起來。
他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把自己蜷縮起來，鑽進鐵皮箱，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以一種極沒安全感的姿勢抱着自己。
在這裡入眠時，他可以什麼都不顧。他不想異堕，所以偶爾會希望自己一睡不醒。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一位靈師。他的靈師靠在他的“家”邊，單手撐着美麗的臉龐，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
他每次看她，都會在内心刷屏——她真好看。
伊慕毫不避諱地展現自己的愛意。
可惜，牽機先入為主，總覺得他就是一會化形的大狗。哪怕他用的再熱烈的眼神看她，她也隻會摸摸他的頭。
伊慕把身體探出鐵箱，蹭了蹭她的掌心。
“好了，你這可住不下我。”牽機收手。她席地而坐，背靠鐵箱。
“我不用躺着也可以睡覺。”大不了打坐。
伊慕執拗地坐起來，想陪她一起坐着。牽機隻好轉身，如吩咐小狗一般說道：“好狗狗得聽話，睡覺。”
伊慕把靈師的指令當成軍令來執行，目光不舍地在她身上流轉了一會後，聽話地躺下了。
被淨化後的今夜，他第一次睡得那麼香甜。伊慕從不考慮昨天和明天。從前他心裡隻有命令和任務，現在……
他覺得牽機就是他活着的意義。
在伊慕睡着後，牽機的目光就冷下來了。她試圖運轉了一下靈力——
沒有……沒有……
這裡沒有靈氣，靈力無法補充。這個世界的靈師，都是怎麼補充靈力的呢？
牽機沉重地歎氣，腦海裡整理今天獲得的情報。
目前看來，靈力就是這個世界的淨化之力。伊慕說，靈力是靈師獨有的，他們嬌貴、孱弱，需要盡心呵護，被嬌養在伊甸星上。
放屁！靈力明明很強好吧！哪裡弱了！？
根據今天的情況，淨化的意思是，用靈力沿着對方的脈絡運轉一周，這不需要什麼技巧，隻要是個修士就能做到。
那麼，這個世界是缺少功法嗎？
一套完整的功法體系……
她所在的沉鈎派，雖是小門派，但師父和她說過：“我們修的功法是大後期功法，小牽機要努力修煉，将來雷劫一渡，到化神期，你就知道沉鈎功法的強悍了。”
不知不覺，天上的雲散去了。
銀河懸挂在天邊，絢爛無比。
牽機觀察着這片天空的星相，忽然看到一顆淡青色的星……
她猛地站起來，眼神熱切地望着它。随後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顆星星……
這個方向……有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