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淨化自己……
人群一片寂靜,随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瞪圓了眼睛,顫抖着嘴唇,目光集中在牽機身上,有探究,有荒謬。
少女眼神堅定,似乎在陳述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實。
“靈師小姐,還請不要捉弄我們。”靠前的一個白發老頭平靜道。
他已經年過六十,是第十七基地的老前輩,臉和紙一樣皺,兩雙眼睛縮在松松垮垮的眼皮裡,顯得精明。
他沒什麼本事,隻靠年輕時攢下的積分過活,平日裡經常照顧大家,頗受尊敬。
“老前輩。”牽機尊敬地叫了他一聲。
伊慕低頭和牽機交代了什麼,牽機确認了老頭的身份後,把自己修改後的功法交給他。
“請您試試,前輩。”
老頭猶豫着接過小冊子。
衆人的目光也聚焦在那本小冊子上。
“請按照上面的方法,讓異能按序流淌全身。”牽機很有自信,“請試一下,前輩。”
老頭的異能已經枯竭了不少。他體内三分之二的能量都是湮滅能量,要調動異能,意味着湮滅能量可能在調動的過程中暴走。
他有些為難地搖搖頭。
就算要異堕,他也不願在這麼多人面前。
“靈師小姐,恕我無法遵從。”
“我來吧。”迪爾尼站起來。他已經恢複了精神,緊張地看向牽機。他曾對靈師小姐無禮,但靈師小姐不計前嫌,淨化了他。
這對他而言是一次彌補的機會。
伊慕放開迪爾尼。
迪爾尼摩挲着手。牽機有些驚訝,還是把冊子給他了。他是軍人,對異能的掌控程度很高,隻要掃一眼,他就知曉如何做。
以迪爾尼為圓心,四周的湮滅能量向漩渦一樣流向他。但他完全沒有異堕的征兆,反而異能的濃度越來越強,直到達到一個瓶頸。
他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狂喜、他難以置信。
當不可控的變為可控的,當絕望變成希望,當命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眼裡重新煥發光彩。
“你感覺怎麼樣?”牽機問他。
迪爾尼怔怔地看着牽機:“靈師小姐,我……我好像……把湮滅能量變為異能了。”
牽機笑了。
“是真的哇!我們可以淨化自己了!”
“那我們是不是能回家了?”
人群沸騰起來。大家的視線落在那本小冊子上,恨不得現在就拿下來一探究竟,但礙于靈師小姐還在場,他們不能亂了紀律。
不知不覺,衆人挺拔了身體,像站軍姿一樣,等待靈師小姐的審閱。
牽機和伊慕、迪爾尼一起組織人群,指引他們前來掃描功法。
人們用光腦掃描完畢後,忍不住駐足原地一頁一頁翻看,後面的人看不下去,磕磕撞撞起了口角。但隻要牽機一說話,他們又像多年好友一樣勾肩搭背地離開這裡。
灰色的烏雲散去,好似懸在第十七基地的陰霾也散去了一般。
伊慕和迪爾尼讓牽機去休息,牽機拗不過,隻好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安靜地看着伊慕和迪爾尼忙碌。
現在暴露,沒問題嗎?
應該沒問題,我還有其他底牌。
牽機對自己道。
大家開始擁蹙她,圍着她,說盡了各種好聽的話。他們都是受過嚴格教育的軍人,若要誇人,肚子裡自然是有許多文采斐然的話的。
隻是……
她不習慣,聽着聽着,臉蛋就漲得通紅。
衆人内心:她真可愛!!
牽機不自在地摸摸腦袋,清清嗓子:“大家,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我希望,若有其他基地的人來求助,請大家盡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你們也知道,放棄自己的感覺并不好受。”她擡頭,眼神掃過每一個人。
“隻需盡自己的力就好了,力不能及的不必做,就當是我要的報酬了。”
……
少年從兌換處走出,身邊的人流全都往同一個方向去。他有些驚訝,也跟上前去。
人群的中心是志願站的牽機小姐。
她是一名靈師,還把淨化的秘密告訴了衆人。
少年有一雙純粹的、迤逦的金眸,像一顆昂貴的水晶鑲嵌在眼眶中。
眼底映着牽機的身影。
半晌,他低下頭,銀色的鬈發擋住少年迤逦的臉龐。
他在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逆行的身影很是突兀,但沒有人留意到他。
……
牽機回到莫裡弗住所,就被莫裡弗死死盯着。
“你也太沖動了。”莫裡弗應該是剛出完任務回來,身體蒙上一層灰塵。
牽機看到有人決絕地離開第十七基地,又在志願站裡見到許多心已死亡,仍苟延殘喘地活着的人,她感到無名的憤怒和悲哀。
所以,才有今天的事。
“隊長,沒關系,我準備好了。”
“牽機,你要離開了嗎?”伊慕低沉地問道。
牽機怔了怔,點點頭。和他們認識才一個月,但牽機早就把他們當做家人了。
互相依偎、報團取暖、遵守紀律,是第十七基地至今仍正常運轉的根基。
伊慕的眼睛紅紅的,他突然抱緊牽機,像小狗一樣蹭他,一遍一遍說道:“不要走,不要走……”
牽機推開他,明藤突然從屋内出來。他咬着唇,什麼都沒說,往牽機手裡塞了一件冷冰冰的東西——是一個光腦。
牽機訝然。
“光腦是我自己裝的,但沒有id卡,是個黑戶,不能用于身份驗證,但基本的上網功能還是有的……”
牽機舉起光腦仔細觀察。光腦的零件有黑白灰三種顔色,可以猜測是明藤東拼西湊組裝的。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
“謝謝你,明藤。”
莫裡弗跟她說,他已經聯系邦托星的管理員,管理員會派人接牽機離開魯伯特星。
“聯邦對于靈師入駐的手續非常繁雜,你或許并不會那麼早進入伊甸星。”莫裡弗語氣沉重。
他不懂,明明牽機是一位尊貴的靈師,聯邦給的答複卻那麼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