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寸頭的小男孩，臉蛋髒兮兮的，翡綠色的眼睛異常明亮，身形幼小，隻到牽機大腿那麼高。

他抱着一袋透明塑料包裝的食物，不要命地擺動雙腿，死死咬住牙關，眼睛瞪得圓圓的。

快！再快點！再堅持一會兒！那人很快就放棄的！

小男孩在心裡重複着。

牽機走到大街上，看見男孩後面的男人一邊揮舞金屬水管，一邊大罵：“把你手上的食物放下來！站住！小毛孩！”

男孩看見牽機，眼前一亮。機靈地躲在她身後，四肢縮在一起，畏畏縮縮地抱緊塑料袋。

這位小姐，身上好香！是香水店的味道……她一定有尊貴的身份。

牽機低頭，看見男孩清澈的眼睛和灰撲撲的臉蛋，她心中一震。

男人停下來了，謹慎地觀察牽機的模樣，道：“小姐，你身後的小家夥是個小偷，他偷走了工廠的食物，我們需要找他算賬。”

男孩害怕地靠近牽機，隻是還未邁出半步，肩膀就被陸安按住。

男孩瞳孔一縮。

陸安的力道很大，暗中釋放的異能差點讓男孩跪下。

“先生，還請用體面的方式懲罰小偷。”

陸安的聲音含帶怒意。

“可是他狡猾得很！我今天必須要他給我還回來！還要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敢不敢偷！”

陸安提高音量：“你沖撞了貴客，這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牽機無辜地眨眨眼。

男人表情扭曲，抖抖身子，給男孩刮了一個眼刀，随後氣着離開，嘴裡時不時傳來一兩句謾罵。

“小姐，請原諒。市民們不知曉您的身份。”

陸安把男孩從牽機身後拽出來。

牽機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接觸小孩子。男孩表情倔強，但看着牽機時，又因少女的美麗晃了神，視線别扭地在地面打轉。

牽機看向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帕蒂斯。”

“這是什麼食物？”牽機蹲下問他。

“起……起司。”帕蒂斯小聲擠出幾個字，“但是是合成的。”

他抓得更緊了，塑料袋變形的聲音異常脆耳。

起司？

“起司是一種乳制品，邦托星人的國民食物。”菲利斯為牽機解惑，“有一句話是這樣的，邦托星人沒有起司就活不下去。”

牽機了然點頭。

“這是你偷來的嗎？”

“不是！”帕蒂斯搖頭，“我撿的，在垃圾桶裡。”

“為何那人說你是偷的？”

他的語氣變得急切：“因為他也要！但是他沒我快，他以為這是他的，但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小姐，應該是過期的起司。”陸安道，“過期的食物才會被扔到垃圾桶。”

經過一段觀察，牽機也明白了，邦托星的大部分普通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在魯伯特星最大的威脅就是異堕與異形，但大家可以接到報酬不菲的任務，吃穿用住都能滿足。

可在沒有異形和異堕威脅的邦托星，吃穿用住竟成了最大的挑戰，這麼小的孩子，還要去撿過期的食物……

她于心不忍。

牽機估摸着賬戶裡的積分，雖然不多，但買一些正常食物應該是夠的。

“你的賬戶是多少？我給你轉點。”牽機打開光腦。

“小姐，您不必如此。如果您希望，我們馬上聯系救助中心收留這個可憐的小家夥。”陸安試圖阻止牽機。

救助中心……牽機聯想到明藤的經曆，忽然升起一陣反感。

“不用了。”

帕蒂斯摸着手腕上的光腦，遲遲不肯打開賬戶。牽機與他對峙了一會兒，他才猶豫地點開光腦。

牽機轉了300積分給他。

是志願站月工資的八分之一。

收到積分，帕蒂斯的臉挂上了難以抑制的愉悅。

“美麗的小姐！謝謝您！願群星彙聚在您身邊，衷心祝願您幸福！”他說起感謝的話來頭頭是道。

牽機拍拍他。

“好的，你也一樣，快走吧！”

帕蒂斯還是不肯扔下過期的起司，緊緊抱着它跑掉。

陸安正要說話。

菲利斯按住他，小聲道：“陸安先生，請不要說讓牽機不開心的話。”

陸安一怔。

“但那個小孩很髒，我擔心會有傳染病……”

“衛生消毒的工作一直都在，您無需刻意說明。”菲利斯禮貌道。

……

帕蒂斯的家在主城郊區的一個居民區内，道路彎彎曲曲，毫無規劃。路面常年鋪着一層薄膜，那是防止所謂的“工業刺激元素”侵蝕土地而鋪的。

越往裡走，空氣越來越沉悶，道路狹窄不堪。

“帕蒂斯！你回來啦！”一個紮着小辮子的女孩從陳舊的帳篷裡鑽出腦袋。

“我今天遇到一位好心的小姐，她幫我解決了阿頭，還轉了我300積分！”帕蒂斯語氣激動。

“天哪！太走運了，衷心祝願她幸福！”女孩驚訝道。

帳篷裡躺着一台過濾裝置，那是帕蒂斯撿工廠的瑕疵零件自己組裝的。幾名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圍在過濾裝置旁，因為他們堅信裝置附近的空氣對身體有益。

“我們先把這袋起司吃了，那300積分可以留着買些新鮮的食物。”帕蒂斯道。

“你這次太危險了！應該讓我去的！”有一個男孩喊道。

帕蒂斯道：“你不行，我的基因融合了虎頭羚，你的速度沒我快……”

他們閑聊着，帕蒂斯的光腦突然傳來響聲。

“帕蒂斯，是誰聯系你了嗎？”

帕蒂斯打開光腦，表情變得呆愣，迷茫地環顧在場的孩子。

“是那位好心的小姐發來的。”

——『三日後，星際九時，今日相遇處見。』

“她要找你辦事嗎？”

“我就說不是真的好心的吧！？她肯定要拐走你，帕蒂斯，你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