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裡幕害怕那些人。
他知道的,他們的真面目不是這樣。他們相互說話時,眼神兇兇的,聲音也很冷。一旦有靈師在場,他們又奇迹般地放輕聲音,擠出笑容。
這樣的差别對待非但沒有讓小德裡幕感到安全,反而還讓他時常做噩夢。他夢見,有一天,那些和藹可親的神使和軍人,也會用那種兇狠的語氣跟他說話。
“淨化。”夢裡的黑衣人強勢地提着他的手腕,像對待一件物品一樣。
他的基因融合了黃金水母,即便是男生,他的人形也如水母觸須般柔弱無比。
他在夢裡不停地淨化,直到靈力枯竭,最後被扔掉。
一切的溫柔都是欺騙。
連鍺這種冷冰冰的性格反而更有安全感。
德裡幕和薇薇的關系非常好。薇薇對他照顧有加。每當小德裡幕做噩夢後,薇薇都會像一位姐姐一樣安撫他。
薇薇和他一起吃飯,帶他到新學校報道,他不敢向軍人求助,薇薇會幫他。他會給薇薇彈自己寫的曲子,會一起分享手工點心,他還會把自己那份靈力調理劑給薇薇學姐。
“為什麼要把調理劑給我?”薇薇疑惑。靈力調理劑是一種維護靈師的靈力天賦的藥物,按人頭發放,每人隻能拿到自己那份。
“我才不需要維護靈力呢。”小德裡幕叉着腰,“要是我能離開這裡就好了。如果我不再是靈師,會不會和小說裡的主角那樣,有各種各樣的冒險?”
薇薇被他逗笑了。小德裡幕再三推脫,薇薇才收下他的調理劑。
此後,德裡幕的調理劑都給了薇薇。
他喜歡薇薇?不,這些都是借口。他隻是不希望自己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學姐離開他。更何況,薇薇學姐根本不喜歡總理大臣。
他不明白,當初雙眼放光,說想要嫁給卡茨大人的薇薇學姐,為什麼最後如牽線木偶一樣,失去靈魂,隻會麻木地重複“我是要嫁給總理大臣的靈師”……
他問:“你喜歡總理大臣嗎?”
薇薇機械地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薇薇木然道:“我是要嫁給總理大臣的靈師。”
德裡幕終于受不了了,大喊:“不,不對!你不喜歡他!……對了!我喜歡你,薇薇!我喜歡你!你先看看我好不好?”
少年笨拙地告白,企圖用這樣的話語喚醒她。
“我是要嫁給總理大臣的靈師。”
瘋了!她瘋了!德裡幕睜大眼睛,無助地跑向一位神使,哀求道:“我喜歡薇薇,我要和她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訴聯邦,她不喜歡總理大臣……”
神使低頭看着這位漂亮的少年,彎腰,極為溫柔地撫摸少年的腦袋。
他微笑道:“德裡幕閣下,這個年紀确實容易動情。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德裡幕的眼睛漸漸盈出淚水:“你沒聽到嗎?她不喜歡總理大臣!我喜歡她!我要求取消他們的婚約!”
神使笑得更溫柔了:“閣下,您将來也會有一位優秀的伴侶的,先不着急。”
德裡幕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找了很多人,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回複。更糟糕的是,薇薇已經不再和他交流了,她甚至連眼神都不會給他,隻是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是在看花,還是在看雲……
德裡幕覺得薇薇病了。
但所有人都對此沒反應。
後來,薇薇在婚禮前被禁止與任何人見面。
婚禮開始了。
婚禮結束了。
德裡幕窩在昏暗的房間裡,幽幽地看着光腦上的婚禮新聞。
他失去了一個朋友……
他有預感,很快,他也會失去自己……
……
牽機聽完這個故事,很快鎖定最可疑的線索——靈力調理劑。
她作為靈師,可從未聽過需要什麼東西維護靈力天賦!
牽機:“你用過靈力調理劑嗎?”
她看向德裡幕頗具靈性的眼眸。
“用過幾次。”德裡幕不覺得是調理劑有問題,畢竟大家都在用,别人都很正常……
“用完是什麼感覺?”
“有點困。”
“會做夢嗎?”
“記不太清了。”
牽機将茶一飲而盡,随後站起。
“來這,我為你檢查一下。”
檢查?怎麼檢查?德裡幕聽話地站在牽機面前,雙手乖巧地下垂着,貼在腿邊。
牽機運起靈力,輕而易舉就在對方體内檢測到某種異常物質。雖然存在于經脈中,确實有輔佐靈力回流的作用,但貌似對神識也起作用。
與一些控人藥物極為相似。好在,量不多,還沒到控人的程度。這個劑量剛好輔佐靈力回流,利大于弊,不必逼出。
“牽機,檢查的結論是什麼?”
牽機看向德裡幕撲閃撲閃的翡翠眼睛。
“以後,不要再用那個調理劑了。”
德裡幕:!!!
未等他說話,敲門聲就響起了。
“德裡幕閣下,牽機小姐,墨無少校已經回來了。請兩位開門。”
牽機指了指自己的臉,無聲道:“表情。”
德裡幕立馬揉揉自己的臉,坐回座位上。
牽機開門,就看到連鍺冷峻的面龐。他目光精準地鎖定坐在沙發上的德裡幕。
“我們該回去了。”
德裡幕點點頭,走到連鍺身邊,異常安靜。
連鍺懷疑地瞥了牽機一眼——牽機小姐跟他聊了什麼很深沉的話題嗎?
牽機坦蕩地接過他的眼神——靈師之間的談話罷了。
連鍺收回視線,護着德裡幕離開。
他們走後,連鍺身後的墨無才露出身影。牽機走出茶水間,故作自然地整理身上的衣服褶皺。
“這裡的茶還挺好喝的。”
剛拿到完整報告的墨無,内心久久不能平靜。眼前的這位靈師小姐,牽機,李牽機小姐,比他和那個人以為的還要複雜。
她是一個純種人類。早已滅絕的純種人類!
她身上的基因,能造福整個上宮!前提是,她将經受許多實驗,甚至會……改造成繁殖卵巢,批量繁殖實驗體……
他想起十八年前那場被聯邦壓下去的,臭名昭著的活體實驗,再看向牽機幹淨無暇的臉龐。
他心裡犯惡心了,對聯邦犯起了惡心。
墨無複雜地看着牽機。
“我們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