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狼狽啊。

如果他的奶奶說的是真的的話，他的父母，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親生的。

所以，一開始就并不是很在意他。

那些在他的記憶裡，勉強可以用“愛”來解釋的嚴格和嘲諷，根據忽然全部坍塌了，讓方舟站在一寸寸坍塌的世界裡，有些慌亂和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養父母的身邊，也不知道自己原來的爸爸媽媽，到底是抛棄了他，還是不小心把他給弄丢了。

而他的奶奶，幾乎放棄了一切，也要救治的奶奶，也早已知道了這件事，甚至将他父母死去的罪孽，也都安在了他的身上。

因為她覺得，方舟是被他的兒子和兒媳婦養大的，所以方舟天生就是虧欠他們，所以即使他已經忘記了方舟是誰，卻依然會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自己最暴躁的一面。

但是……方舟真的欠他們的麼？

所以，方舟被罵出病房之後，一直都在想，事情為什麼會到了這種地步。

他沒有想明白。

但是在看到沈索耶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的想法是，絕對不能讓沈索耶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就在方舟在看到沈索耶的一瞬間，他就下意識朝着一旁的衛生間裡鑽，但是沈索耶瞬間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并且以比方舟迅速好幾倍的矯健，直接将半個腳都踏入了衛生間的方舟，給拽了出來。

他揪着方舟的後衣領，說道：“怎麼？我這麼吓人啊？還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現在心虛了？”

沈索耶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太像一個被渣男無端抛棄的怨夫了，方舟本來十分悲傷的情緒，忽然中止，然後以一種十分離譜的姿态，徹底脫離了。

沈索耶看着方舟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好了一些了。

要知道，如果一個人非常難過，一直沉浸在這種難過的情緒中的時候，隻要讓對方覺得荒謬，覺得難以置信，他的負面情緒就會很快結束。

沈索耶笑着将手中的飯盒遞過去，說道：“好了好了，現在先吃飯，等吃完飯之後，我們再解決其他問題，今天早上吃飯了沒有？”

方舟今天早上沒有吃飯。

在轉院之後，單人病房的護士，就已經給方舟說過，他的奶奶現在起床的時間十分穩定，每天七點左右，就會起來，在這個時間裡到達醫院，就不用擔心方舟的奶奶因為看不到熟悉的人，而開始發瘋了。

前幾天确實是這樣的。

但是今天，方舟起床的時間晚了一些，趕到醫院裡的時候，已經六點五十了。

本來這個時間還算是趕得上，但是在他到達醫院裡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奶奶一直在問：“我的孫子，那個方舟去什麼地方啦？”

小護士的語氣十分溫和，說方舟估計很快就要到了，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先找護工解決。

本來一切都還好。

但是，在方舟的奶奶，看到方舟的一瞬間，将手邊所有的東西，都朝着方舟扔了過來。

精神病患者的情緒很不穩定，所以在方舟奶奶的身邊，基本上沒有放什麼危險的東西，但是她平時喝水的茶杯，雖然是塑料的，卻依然有一定的重量。

方舟不明所以，躲閃不及，直接被砸了一個滿頭滿臉。

那個被子砸中了方舟的額頭，差一點都砸中了方舟的眼睛。

沈索耶想起了在電話裡，護士小姐有些同仇敵忾的話：“沈總你是不知道，那個當奶奶的，對自己的孫子，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張口閉口拿着方舟和狗比，說什麼‘我兒子養一條狗都知道看門，都要比你有用’，這麼長時間，方舟是怎麼做的，我們都看在眼裡的，再怎麼說，這話也太過分了。”

方舟餓着肚子趕過來，卻猛然間得知了自己本來一輩子都不用知道的真相，雖然很不願意相信，但是他知道，他的奶奶說的這些話，大概率基本上都是真的。

因為一切的不合理，在這一瞬間，都已經有了解釋。

方舟的肚子确實很餓，但是他這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沈索耶每一次送來的食物都很好吃，他不想讓自己以一種味如嚼蠟的狀态，糟蹋了沈索耶的心意。

他推脫道：“我等一下就去吃。”

沈索耶一聽，點了點頭，坐在方舟的身邊，說道：“好吧，那我就等一下再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