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心裡一軟,也無奈地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自己搖着輪椅進了院門。
連通院門與房屋的小道是用青石闆鋪的,裡面并無異常,隻有紙窗上的暗影似乎閃爍得更快了幾分,晃得人眼花。
之前進去的五人前後走在小道上,還能聽見明禮之抱怨的聲音:“裡面什麼都沒有嘛,什麼殺陣……就會唬人……”
江北月綴在最後,膝彎和手肘處有些髒,看起來像是剛剛跌過一跤爬起來。
他感覺有些冷地搓了搓胳膊:“怎麼這麼冷。”
何芳塵向後幾步,和他并排着向前走:“走快點,到屋裡就暖和了。”
明禮之也覺得冷:“這條道怎麼這麼長,走得累死了,什麼設計啊。”
他走在最前方,突然覺出了一點詭異,猛地回過頭:“前天晚上住在這裡的時候,這條路本來沒有這麼長的!……師兄——師兄?!”
廊下一盞風燈搖曳,透出光亮的紙窗一直不遠不近地懸在前方,燭火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暗,到此時已經幾乎變成了徹底的昏黑。
一直走在側後方的陳玉林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身影。
此時異變陡生,半空中傳來一陣詭谲刺耳的鳥叫,一群烏黑的、鳥喙極長而尖銳的鳥由上至下飛射而來!
何青雲眼疾手快地将何芳塵和江北月撲倒,何芳塵護住江北月的頭,背上被劃出幾道血痕,三人一同滾向道旁。
從側旁的黑暗中又飛出一陣如雨的暗箭,明禮之抽劍去擋,“铛!”的一聲被震得手腕發麻,被逼得仰身快步後退,然而那箭雨卻極快地推進,他突然感覺手腕被人抓住,阻住了他本就不夠快的後撤,電光火石間低頭一看,隻見那人腕子上繞着一串菩提佛珠,一時竟分不清二者那個更似白玉。
他剛要張口大罵,卻突然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順着上下的經脈湧入被扣住的手腕,又被吸入那隻手中,他脫力地跌坐在地,看到頂部閃着寒光的劍雨已經逼近至眼前,耳畔嗖嗖風響,幾乎已經聽到了下一瞬箭尖破開血肉的聲音。
然而卻隻見坐在輪椅上的李渡伸出一隻手,食指在虛空中一點。
刹那間夜色中波紋湧起,從波紋中凝結成一個巨大的金紅的道印,将二人的身影牢牢罩在其後,飛射的箭雨和怪鳥撞入符文,在空氣中劃出道道殘影,像沖入火海中一般消失殆盡。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個眨眼的瞬間,明禮之急促地呼吸着,抖着手撐地站起來,卻發現江北月和何青雲兄妹已經不見身影。
青石闆路前通房屋後連院門,卻仿佛被肉眼可見地拉長了,屋子和院門都仿佛蒙着一層薄霧,雲煙浮動,詭谲陰冷。
他身邊隻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李渡,面色有些蒼白,但氣定神閑,仿佛全然沒有經曆過方才的殺機。
“你、你,”他聲音打着顫,“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哪個門派的?!”
道印顯形,所依仗的并不僅是深厚的靈力,更是對于道法的參悟,近些年道門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橫雲這一代親傳弟子中,隻有陳玉林能夠勉強結出道印,即使還需要符咒輔助,也已經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天才。
而李渡結的印遠比陳玉林清晰,不需要外物輔助,甚至隻是在空中随意一點。
李渡不理會他的震驚,隻是淡淡道:“山野小民,無門無派。”
明禮之“啧”了一聲,但到底還是習慣了頤指氣使,隻是把聲音放輕了些:“你這麼厲害,幹脆趕快把這個陣轟開啊!”
李渡平靜地撚着他的佛珠:“轟不開。我這副身體天生無法修煉,沒有靈力,剛才結印用的靈力都是從你身上借的。”
“你的靈力就那麼一點,适才那一下已經用盡了,此陣變化無窮……”
“什麼變化無窮,不就把路變長了一點嘛……啊!”
明禮之躲在他身後嘟嘟囔囔,剛向側旁邁開一步,就發覺腳下觸感不對,他直接一腳踩空跌入了薄冰覆蓋的水裡,刺骨的冷意讓他渾身一顫。
李渡無奈地拈了個避水符文,明禮之那一步顯然觸發了陣法,把他們兩人一起傳送到了不知哪個角落。
但也不知道應該說他運氣好是不好,這顯然不是個必死的兇險局面。
明禮之咕噜噜喝了幾口水:“你不是,咳咳……咳!沒有靈力嗎,你敢騙……咳咳……”
李渡向他解釋不清:“借的。”
避水符文無法徹底隔開水的冷意,他有些不好受地蹙眉:“此處的陣是改進過的,最外圍多半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機關——就像我們剛才遇到的那種。越往深處殺機越重,但陣眼和生門卻設在最中心的位置,隻有破開生門,才能徹底破掉陣法。”
他看向明禮之:“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我們等其他人來破陣把我們救出去,雖然我個人不認為你的陳師兄會解這個陣。無人解陣,此地處處殺機,諸多變幻,誰都不知道我們會不會下一步就步入死局,就是賭運氣了。”
“第二,你身上有一件寶器,借我從中抽點靈力,由我去陣中破開陣法。”
“不過我要提醒你,從法器中抽取靈力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即使你後期再找人補全,終究也比不上原來了。”
“選吧,死生有命,全看你怎麼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