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了下李渡的肩頭:“我讓一隊人帶你們走,先去别處避一避。”
李渡聞言剛要開口,便被一旁的曲春台急聲打斷了:“相爺,我家郡、我家小世子在您之前就受诏入宮,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陳錦常入宮後消息不如在外邊靈通,乍一聽到這消息,也不由跟着蹙了下眉:“可還有更多的消息?”
曲春台:“末将接令後匆匆馳援,暫未有其他消息,但已然派了小隊人抄近道去看了。”
“爺,燕王殿下膝下隻此一子,若是他在宮中……此事漏了風聲,隻怕會失了燕王舊部的心。”
陳錦常歎出一口氣,道:“本相知道了。”
他顯然也知道“李卿雲”真實的身份,語氣也比先前更緊幾分,但還是壓出了一副從容的神色,回身對李渡道:“這事一時難以了結,還請道長們先尋地方一避。”
李渡:“可是……”
陳錦常寬慰地笑了笑:“李道長盡可放心,天下兵權大半皆在我手中。曲将軍進京雖為今上傳召,卻也有我的安排,今夜這一遭,本就在我的預料之中,隻是沒料到會這麼早罷了。”
他話音略微一頓,道:“我沒有料到陛下會忽然進京,想必正因此才惹得今上提前了計劃。”
李渡抿唇點了下頭,知道眼下不是耽擱的時候,側身與裴容與對視一眼,帶着江北月幾人,被曲春台撥出的一隊人護着沖出了包圍。
他們拐入另一處宮道,李渡如有所感地回過頭,看到陳玉林果然沒有跟着他們一道走。
即使曲春台已經帶着援兵趕到,他還是親自握着劍護在陳錦常身邊。
援兵既到,他便更有了垂眼同陳錦常說話的閑心:“明明早有了準備,還表現成那樣,不是有意惹我訓你呢。”
陳錦常抿了下唇:“終究還是有風險的……若非是您叫玉珠兒提前通知曲将軍,他們還得再過好一陣才能到。”
“十八年了,您第一次回臨安來,便将您卷進這樣的争亂裡,到底還是錦常思慮不……小心!”
陳玉林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熱燙的血從身後人喉管裡噴湧而出,“滋滋”地化開了石闆上凝出的白霜。
他一手握劍,一手捂了陳錦常的眼睛不叫他看:“回頭再跟你清算。”
陳錦常擡手握着他的手指:“臣不是小孩子了。”
陳玉林:“嗯,所以呢?”
陳錦常:“陛下離朝十八年,臣殺過的人比陛下當初還多。”
陳玉林動作頓了下,掌心移開,輕輕蹭了下他的臉頰:“……那拔劍吧,我來接着教你。”
更深露重,濃雲中又開始飄下細碎的雪。
雙方沒了不可殺傷的顧忌,一時間刀兵相碰之聲更甚,鮮血将宮道覆滿一層,邁步時都能聽見腳底被粘稠血液黏連的聲響。
李薇四下望了望,蹙眉道:“眼下宮門閉鎖,來的道上也都被人堵了,硬闖必然會有沖突,到時候……”
裴容與正垂眼幫李渡理有點亂的頭發,聞言道:“我帶着你們走。”
“被這幾個符印壓得連禦劍都不會了,真是沒出息。”
李渡卻握着他的小臂搖了搖頭:“不行,帶着這麼多人翻越宮牆出去太惹眼。”
“這抑靈符對達到一定境界的人不起效用,凡是對符印有些了解的人都能想到這一點,但朝廷九州的普通人不知道。”
“若是被他們看出我們在此處依舊能使用靈力,怕會惹出亂子的。”
江北月:“那要怎麼辦?”
李渡猶豫片刻,示意跟在身旁的兵士不必再繼續護送,等目送他們的背影跑遠,才又開口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避一避。”
他深呼出一口氣,用力閉了下眼,擡手結印。
靈力從他雙腕上的細銀镯子裡淌至指尖,光華流轉,在他身前彙成一個繁複爍閃的符文。
那符文見風而長,眨眼間便成了數層樓閣之高,将他們所在的宮道全全罩了進去。
“結界,開——!”
一聲輕喝尾音猶在耳邊,刹那之間,含着花草清香的山間雲霧滾滾湧出,沖散了空中飄散的濃重血氣。
江北月回身一看,發現他們身前身後都已不再是朱紅的宮牆和石闆鋪的宮道,轉而變作了被群山夾着的一條小道。
兩面山崖高聳入雲,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絕壁。
乳白的雲霧飄忽不定,将人的視線圈在了一丈之内。
貓妖走在衆人身後,肩上站着不知什麼時候又飛回來的白鹦鹉。
它展開翅膀扇了扇,大叫道:“傻瓜!傻瓜!”
高亢滑稽的聲音回蕩在山嶺間,顯得四下空寂異常。
江北月聳起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這裡是?”
李渡立在原處,望進山間的雲霧裡,或許是因為适才結印費了力氣,他看上去有點累。
“這是皇城結界,狐妖一族的聚居之處。”
他話音剛落便又猝然一怔,呼吸不着痕迹地一重。
銳器破空之聲尖銳地刺進耳中。
一支箭。
它穿破山嶺間的雲霧,箭尖寒光銳閃,隻一瞬便飛射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