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杜賢春一招挑開對面人手裡的劍,笑春風劍光冽冽一閃,勢頭半分不減,直直穿破對手匆忙架起的靈力符文,劍尖輕巧地在對方頸側一點。
長劍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挑落了對方别在衣領上的一朵桃花,卻沒有劃破人頸側的一絲油皮。
“承讓。”
他翻手挽了個劍花,将笑春風收回鞘中,笑着朝對面一拱手。
“賢春師兄又是今年大比的頭名啊!許奉,這回可确實是你技不如人,可别抵賴啊!”
“唉,賢春師兄今春才剛滿十四歲,入橫雲兩年,連着兩年都摘了大比的頭名!”
“那可不是嘛,師兄既有天資又肯努力,真是我們一輩子也趕不上的。”
“你們看——桃花都開了!”
台下圍觀的衆人聞言一怔,才發現周圍一片方才還是骨朵的桃花都已然盛開了。
積翠峰山腰上桃林一片,夭夭灼灼一派好顔色。
杜賢春取下自己領口上别的桃花,湊到鼻尖嗅了嗅,才又笑着将它在衆人面前高高舉起,揚聲道:“諸位師兄師姐,承讓——”
十四歲,又比前兩年長高了些。
少年人正是抽條的時候,道袍的腰帶勒出細伶伶的一把腰,纖瘦卻不顯纖弱,渾身一股子驕矜的韌勁,眼裡的光華比遍山的桃花更灼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但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杜賢春是天之驕子的代名詞,他似乎天生就該如此,活在所有人的喜愛和豔羨中。
許奉看着地上那朵被挑落的桃花,咬牙呼出一口氣,但也明白是自己技不如人,隻能也跟着拱手一禮。
“你赢了,杜……咳,賢、賢春師兄。”
杜賢春走過去攬了下他的肩頭,他比許奉還矮不少,有點吃力地踮了下腳:“雖然輸給了我,但也是榜眼嘛。”
許奉垂眼拂開他的手:“但是輸給了你。”
杜賢春:“隻是輸給我,也不能代表你不好呀,你……”
他一句話未說完,便見許奉轉身跳下演武台,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望着許奉的背影走遠,緩緩眨了下眼,最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台下衆人似乎也不在意這一點小插曲,隻自顧自地說着話。
“……賢春師兄靈力充裕,果然非常人能及,一面和許師兄對招,一面還能抽出心思來催開這一片桃林。”
“師姐,為何說這桃林是賢春師兄催開的,這、這真的能……?”
“有什麼不能?喔——你今年才入橫雲,或許還沒聽說過,賢春師兄自創劍法二十四式,與佩劍同名‘笑春風’,其中第二十一式‘群芳妒’,通引靈流,内斂外化無所不能,既能斂他人靈力為己用,又能化自身靈力于外物,靈流溫煦,如若掌控得當,自然能夠催發桃花。”
“去歲大比時也是這樣,不過說起來,師兄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啊?他看上去不像那種喜歡炫耀的人……”
“我聽說,這是因為賢春師兄的母親一夢君生前最愛桃花,所以他每次拔頭籌,都要開一片桃花給母親看。”
“……趕巧今年是賞英會的日子,師兄又拔了頭籌,要在賞英會上受賞,一夢君在天有靈,必也會覺得欣慰的。”
山腰花開灼灼,明朗卻又素雅的一片粉,即使是坐在雲頭上,确實也依舊能夠窺看見一二。
“君上若是感興趣,不若一道下去看看?”
端甯君收回視線,在棋盤上又落下一子。
“興趣是有一點,卻也不值當我特地跑下去湊這個熱鬧。”
淮序君指腹撚了撚棋子,擱在棋盤上的時候發出輕而脆的“嗒”一聲響。
“你想去便自己去吧。”
端甯君眨了下眼,随手走了一招棋,張口正待要再說些什麼,便見淮序君信手又落一子,收回手輕輕拂了拂袖口:“我赢了。”
端甯君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後不由失笑一聲。
“端甯技不如人,便代君上下去跑一趟,見一見這位奪魁的小道友。”
淮序君正垂眼将棋子一顆顆拈回棋簍裡,聞言隻點了下頭。
端甯君從桌前站起身,低頭朝他一禮,正要轉身下凡去,淮序君卻又擡手一點。
端甯君一怔,攤開掌心,隻見裡面正卧着玉白瑩潤的一顆菩提子,随着他的動作前後滾了兩下。
“在西天聽經時順手摘的。”
淮序君已經将心思重又收回到棋子上,沒什麼再往下看的興趣了,隻随口道:“送他個這個吧,小玩意,不費什麼心思,留作個紀念罷了。”
端甯君:“确實是不費什麼心思,但想必他也會十分歡喜的。”
淮序君:“歡喜?”
端甯君:“君上不知道嗎?這孩子可最是崇拜您了。”
淮序君将手裡的一枚棋子舉到眼前看了看:“你知道得倒是多。”
他這語氣不鹹不淡,聽得端甯君莫名背後一涼,不太自然地擡手摸了下臉頰。
“……也不算許多,隻是這孩子是橫雲這一代的掌門首徒,又格外受衆弟子愛戴,喜好什麼的都在橫雲上下傳遍了。”
“橫雲究竟是我當年立的門派,知道這點事情也不足為奇吧。”
淮序君将棋子投回到棋簍裡,又垂下眼睫笑了聲。
“行了,去吧。”
他指尖很輕地在桌面上一點一點,忽然又來了點興緻似的看下雲層。
橫雲積翠峰桃花滿山,從雲上看去卻也不過淡粉的一點。
演武台上空空如也,杜賢春早已經轉身離去了。
……
“端甯君親臨,這可是無上的榮寵。”
賞英會十年一度,是十三州人人想往的盛會。
橫雲廣邀天下名門英才,共商天下諸事,朝廷和道門中有些名氣的門派家族,都會受邀來到橫雲。
但凡是能在賞英會上露個臉的,都是各門各派新一代最拔劍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