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時刻。

夕陽将天邊的霞暈染成了刺目的紅，但那遠不及地上的景象刺目，歲封跨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因為憤怒指尖都在顫抖。

她一向知曉戰争的殘酷，但這不代表在看到被屠盡的城池以後，她還能冷靜下去。

“混蛋皇帝！”小妹蒼白着臉，許久許久才罵了一聲，這次沒人會制止她，連歲封也不會。

歲封拍拍她的頭，然後道：“你去找三娘吧。”

“那你呢？”

“我有我的去處。”歲封笑了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老皇帝在位已經三十多年，近幾年越發昏庸無道，邊境戰火紛飛，他腦子裡隻有美人。

天災人禍，百姓流離失所，他還想着修别院，修觀星塔。

太子勤勤懇懇，從無過錯，他聽信寵妃讒言，把人廢了送去皇陵。

這光景，四處裡怨聲載道，他卻把耳朵堵得死死的，隻想聽歌舞升平。

歲封不準備效忠皇帝，但是……她得為這世道做點什麼。

起初傳下皇帝要征女兵的消息的時候，根本沒人敢應征，那個狗皇帝上位三十年，後宮人數從幾十人，迅速擴展到了幾千人。

一開始還隻是臣子家的千金，貌美的農女，後來愈發肆無忌憚，花魁官伎，看中了便圈養起來，隔三岔五去臨幸，後來甚至在所有大臣的反對下，強行将她們接入宮中。

如今宮中最受寵的幾個妃子裡，有一個就是曾經名滿天下的花魁。

再後來他荒唐事幹得越來越多，罪犯貌美，本應馬上處斬，他将人免罪納入後宮。

臣妻貌美，他便君奪臣妻。

最後甚至連自己親兒子都沒有放過，搶走了本應是太子正妻的副相千金。

那秉性一向溫柔賢淑的少女，本就深愛着太子，又反抗不了皇命，便在本應和心上人成婚，但卻即将被強行玷污的那夜裡，一頭撞在了床角上。

這樣一個皇帝要征女兵，哪有女人敢去，她們怕的是什麼呢？不是為國家奉獻出自己的性命，而是明明抱着這樣的信念去參軍，卻成為那位的禁脔，卻淪為軍、妓，淪為更不堪的存在。

因此令出月餘，應召的女兵堪堪十餘人，其中還有許多，是沖着軍饷去的，畢竟這年月裡，日子本就不好過，若能多一份軍饷，家裡也就能多活下一個人來。

歲封到達征兵報名的地點附近的時候，正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拉着負責報名的那個小兵的衣領：“憑為什麼不讓我報名！我是哪一點不合格嗎！”

那小兵有一米八左右吧，竟然比那女人還要矮一些，加上長得比較瘦，被那個女人拎起來的時候，看着就像一隻被拎起來的小雞仔。

這畫面着實怪異，歲封都忍不住駐足多看了一眼。

小兵被吊着脖子幹嚷嚷：“你是個傻子，收你做什麼，還是個暴脾氣的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鬧事，走開走開！再妨礙我，我可要叫人拉你下去，好好教訓你一頓了！”

“那皇帝說了不征傻子嗎？我有力氣，我一個人能打十個你！快給我報名！不然我先把你教訓一頓！”

高大女人越嚷嚷聲音越大，湊得稍微近一點就感覺耳朵疼，小兵臉都僵了，實在是拗不過她，最後隻能嘟囔着：“行行行，我給你報名。”

“到時候死了可别怨我，這年頭還有人争着搶着去送死呢？”

他低聲念叨了幾句，這才被女人放下來，他将女人的名字寫在了紙上，然後道：“林芳桂對吧？回去收拾東西，明日裡還是這個點兒，到這處來。”

“好。”叫做林芳桂的高大女人開開心心地領了單子，隻要報名就能拿到軍饷，雖然錢并不多，但也夠她老娘買些糧食，存在家裡吃了。

歲封就站在林芳桂身後，林芳桂拿了單子去領軍饷，一閃開就露出了後面的歲封。

歲封在女子當中也算高的，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是被林芳桂一襯，就顯得嬌小無比了。

尤其是她看起來還略有一些清瘦，臉龐嬌美，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彎彎，一點都不像是能上戰場的人。

小兵一邊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邊去看歲封：“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這裡不是征兵報名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