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錯了他們趕往地下避難所的目的。
車經過多幢外牆剝落的三四層房子,幾扇舊得掉漆和長年累月飽沾油煙的熏黑的窗戶,木闆一橫充作門前貨架的小店。我偶然看見一顆燈泡垂挂在房間内正上方,沒有燈罩,僅靠電線連着照明,上灰塵的透明燈泡灑出的黃光照亮了發黴牆紙的一角。
這個地方不像一個和科技攜手前進的城市,甚至是遠遠落後的。
小花蛇問電話那頭修大氣層的人什麼時候能到,得到的回答是馬上,他們現在時刻和維修人員保持着聯系,知道他們已經在趕過來了。但是維修人員知道現場情況後明說,短時間内修不好。
“我靠。”駕駛位傳來一聲咒罵。
我分神聽着小花蛇的通話内容,心裡不無贊同地想,無論實情是什麼樣的,這個地方确确實實發生了難以馬上解決的災難。
駕駛位接着氣憤地說:“前面的開得也太慢了。”透過車前擋風玻璃,C型彎道前面的那半輛車正以輕踩着刹車的龜速前進。小花蛇的同伴連續摁了好幾下喇叭,前面一點沒提速,反而突然向後退。他利落地解安全帶下車,大步跑過去,消失在彎道口幾秒又回到車上。“對向有個傻逼把這條路堵死了。”
他在這條一車道寬的窄路上沒辦法調頭,小碎步似的點油門倒車。
街道廣播持續喊話讓群衆以最快的速度去地下避難所避難。
太陽正在落山。人工大氣層完好的部分是粉色過渡到橙色的晚霞,還能看見少少的一點太陽頂端,而那個可怖的被擊穿的破洞外是刺目的和大氣層上的太陽拉開距離的太陽身體與黑色的底色。
沒有遮擋的太陽正一半在天際線上方,一半在天際線下方。
我坐在車裡漸漸感到悶熱得透不過氣,車内的溫度在上升。可是說不清是不是洞外的陰影影響了我的判斷,我感覺天黑的速度加快了。
車還是不小心刮擦過别人房子的牆角,被撞得晃了一下;他們沒有停下來看。
小花蛇挂斷通話後又打了一個,但是對方沒接。電話挂斷後他一直盯着那個破洞。“來不及了。”他突然出聲說。太陽以肉眼可見的移動速度又下沉了一部分。“我們去市博物館,快。”
他的同伴沒有反駁,默契地迅速執行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