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晝搖搖頭，又垂下腦袋，像一株委屈的向日葵。

他沉默了很久，終于下定了決心，湊到季談的耳邊說悄悄話：

“我想借錢做手術。”

“什麼手術？”

季談愣了，不會是生了病忍着不說吧？

“摘除腺體的手術……”

季談被吓一跳。

這種手術，從字面意思理解，完全可以同等為上輩子的變性手術。這孩子受什麼刺激了？居然想變性？

他轉頭看向黎晝稚氣的側臉，他的眼神是急切又瑟縮的，似乎很想去做這個手術，卻又害怕被哥哥發現。

是自己想錯了。季談想。這個孩子早就沒有童年了。

雖然能理解這個世界Alpha的處境，但因為當A待遇不好就去變性是什麼騷操作？幸福生活不是自己争取的嗎？變性什麼都不能解決。

“為什麼想去做這個手術？”他得問清楚。

黎晝猶猶豫豫，把自己的小夥伴給賣了：

“遊川說，隔壁區的那個大夫帶來了新技術，在他那裡摘除腺體後，就不會重新長出來了。而且他包售後，萬一真的意外長出來了，可以享受終身免費……”

季談下意識去摸衣領下稍微突出的腺體。這幾天吃好睡好，早就不疼了。但這地方疼起來可真要命啊，有種又疼又爽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非要在自己身上動刀子？這裡的小孩兒都沒有生理健康教育的嗎？

“那個遊川，做過那個手術嗎？”

“……沒有。”

“那你聽他說屁！他就是把你當小白鼠，知道什麼是小白鼠嗎？就是實驗室試毒試劑量，被人類操控誕生、存在和死亡，從頭到尾都是悲劇，但沒那個腦子理解悲劇的生物。”

季談語調升高，變得有些激動。

“他要是真覺得有用啊，還會推薦給别人嗎？動動你的小腦瓜吧小可愛。更何況他自己都沒做！你想變成悲哀的小白鼠嗎？就算隻是為了你哥哥，我也不會置之不管的。”

他強烈的語氣把黎晝吓到了。

這孩子肩頭一聳，鼻子一皺就抽噎起來，眼淚跟洩閘一樣滾進季談脖子裡，涼得他一激靈。

“等等，你别哭啊……”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隻得無奈地把黎晝摟着，心情複雜。

他讨厭動不動就哭的孩子，但這孩子是收留他的恩人的弟弟。于是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講道理。

“當A有什麼不好？身體倍兒棒，不用挨草……”

黎晝卻哭得更兇了，顯然這對他不算什麼優點。

季談看着他哭腫的眼泡，無奈之下隻得把他哥哥搬出來：

“你這樣哭，黎泛會很心疼的。最重要的是他萬一覺得我欺負你……你也不希望他一怒之下把我趕出去吧？”

“嗚嗚……”

黎晝果然止住了哭泣，他咬着唇扭扭捏捏，混雜着哭腔哽咽道：

“我隻是想……給家裡帶來真正的曙光……”

他垂下頭，把沒說完話咽了回去。

“對你哥哥來說，你已經是了。不要害羞，等你哥回來，你當面在他面前詩朗誦，怎麼樣？标題我都起好了，叫《緻敬：供我吃穿用度的好大哥》。”

季談龇牙笑起來。

他可恥地興奮了，狗血和羞恥是他不可告人的小愛好，前提是主角不是他——他就是想看黎泛被矯情擊中後，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覺得會很有意思。

但黎晝擦擦眼淚，又變回原來拘謹的模樣。

“……不要告訴哥哥，好不好？”他牽着季談的衣角，打着商量。

“我就要告訴他。”

但這孩子嗚咽兩聲，似乎又要哭出來，他不得不蹲下來放低身段，憋屈地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告訴他哥哥，這才讓此事翻篇。

黎泛住在平彌區，季談認為直接喊“貧民區”會更符合諧音梗，但其實也沒那麼貧窮。

兩兄弟是兩年前搬過來的，聽說他們的兩個爸爸留下的地方才是真的貧民區。沒錯，兩個爸爸。

如果都是男性，這裡的人通常稱呼造娃的是父親，生娃的是爸爸，這個家庭是普遍的AO家庭。

據說十幾年前變革之初，結了婚的Omega也要上交帝國，但這項政策遭到強烈反抗，Omega們也紛紛鬧着想尋死，這才沒有推行開來。

所以現在還能待在家相夫教子的Omega，基本都是十幾年前已婚人士。怪的是，現在的主流也是AO結合，可結婚這事很難批下來。就算批下來了，Omega老婆也不是你的，而是屬于帝國的資産。

因為這種憋屈的審批制度，現在很多Alpha反而不想找Omega結合。但這并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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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任務是：出門找棵樹，躺着睡半小時午覺。

很離譜，但季談習慣了。系統的任務時不時抽風出現奇怪的東西，還不能刷新。

雖然日常任務不完成也好像不會怎樣，但每次完成任務，主系統的休眠進度條就推進一點，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進度解鎖後會怎麼樣呢？西糖會完全醒過來嗎？這個問題沒人給他準确的答案。

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個大雜院，黎泛的家是其中平平無奇的兩室一衛。

這段時間，季談都睡在沙發上，好在這沙發被黎泛改造成了兩半式的床，就像一本書。

黎泛有一輛摩托車，他一般會挪進家裡，因為放在外面沒幾個小時，車胎就會被不知名的混蛋戳癟。

黎泛說自己知道是誰幹的，但他懶得理睬。他是Alpha，把摩托車擡進家裡輕而易舉，但換車胎要錢。

他很缺錢。

作為一個脾氣好又能幹的A，黎泛賺不到多餘的閑錢，日子過得很拮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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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談在家裡窩了幾天，養一個毫不重要的傷口，把系統給的資料全部看完了。

“所以呢，主線任務是什麼？”

把他送到這種地方當Alpha，真的不是在折磨他嗎？

好習慣養成器·無情的發任務機器·不是啞巴勝似啞巴·系統：“滋滋滋——”

“……”行吧。

看來必須要把西糖弄醒，不然它會永遠是個啞巴，而自己也會一直是個無頭蒼蠅，連完成任務能不能回家都不知道。

所以，為什麼一定是自己呢？

他這樣想的第二天，就接到西糖的任務：請保持愉快且積極向上的心情。

“有病吧，連我的心情也要管？我就是不高興你能怎麼樣？”

他心情很差地罵了幾句，那天當然沒有完成這個任務。但之後，這個任務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每日任務的獎勵也比以前多了些。

他按捺住心裡奇怪的感覺。

這個系統，似乎在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