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玫沒有立馬将黎泛送上樓去。她是接到烏不烨的電話才過來的,現在有話要問。
“小烨最近有和誰交往嗎?”
她語氣認真,讓黎泛不由也正色起來。
“我不知道。”他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
他對烏不烨談不上了解。或許季談對這個人更熟悉一些,畢竟都能在一起逗貓了。
“嗯……”詹玫沉思片刻,又對他笑了笑:“你似乎,發情期提前了啊。”
“……”
“幹嘛這麼警惕?”詹玫歪了歪頭,她纖長的手指勾起發尾,似笑非笑。“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前腳你發情期,他後腳就跟着發情了。”
黎泛皺起眉。烏不烨什麼時候發情期的?他完全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從中作梗?”
“當然不是,我很相信你的人品。”詹玫搖搖頭,“我想說的是,如果小烨沒有找對象,也沒有接觸催情的藥物……你知道的,他身體狀況我一直有關注,好得不得了。”
她頓了頓,對黎泛眨眼睛。
“是這個院子,有Beta重新分化了?還是說有孩子即将分化成O……這種情況你肯定會知道。如果不是藏得太深,以至于連你都一無所知的話,那就是……”
“有人私藏Omega。”
黎泛默默聽她分析。
“當然,這種情況你也不會一無所知啊。”詹玫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她撐着的傘都跟着抖動。雨水順着傘面滑落到地面,濺開四散的水花,在黎泛小腿上附着一層水膜。
被質問的滋味,就像被裹上一層塑料薄膜,憋悶得令人喘不過氣。
“對了。”詹玫又開口道,“你們院子裡有信息素是薄荷的Alpha嗎?”
黎泛對上她的視線,風輕雲淡地反問:
“誰知道呢?”
真是服了。
————
黎泛和詹玫有過節。這麼說不太準确,他和很多人都有過節,甚至和他有過節的人或許根本不知道他對自己有意見。
他是個見兩面就能确定喜惡的人。合不來就是合不來,讨厭也真的是讨厭。
但這并不影響下次見面他對你微笑。這種态度使人難以察覺他的真實想法,也使他越來越難以接近。
他剛搬到平彌的時候,自然要更換工會屬地,更新個人信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詹玫,這個工會名副其實的話事人。
詹玫對他很滿意,并邀請他同自己一起和幾個重要客戶吃飯。黎泛本想拒絕,但初來乍到,他不想表現得太過不近人情。
他不想在新的環境成為衆矢之的。
于是他答應了邀請。飯局持續了三個小時,他本以為終于可以結束了,沒想到這些Beta一定要拉他去唱歌。
他看向詹玫,臉上破裂出的情緒是尴尬和抗拒。
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喝酒隻是第一步,下一步要怎麼玩兒他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詹玫卻是一臉溫和的笑容,對他說:“放心去,别擔心,我也是要去的。玩兒就要盡興啊,不能半途而廢!”
所以這種局到底是誰在盡興啊!反正不是他自己。但他僅僅猶豫了片刻,就被詹玫眼疾手快塞進車裡——這種時候再想跑已經晚了。
其實吃完飯他已經有些暈乎了。黎泛很少喝酒,他對自己的酒量沒有大概估量,也沒有酒局經驗,就灌得很實誠。
再加上KTV裡每唱一首歌,這些人就起哄着灌他酒。有時候是他自己主動喝的——這些人手不安分,總想往他腿上摸。但一說要敬酒,他們就忘乎所以了。
看來酒精比美色更容易上頭。
黎泛挨個兒敬酒,一輪接一輪,一瓶接一瓶,直到把面露難色開始退卻的客戶喝嗨,大家不分彼此,整個場所像是爛泥聚會。
最後,實在沒人敢站着當靶子了,他就獨自拿着個酒瓶,滿臉酡紅地站在KTV中央,嚣張地大笑,高喊:“沒一個能打的,都是垃圾!”
說着,他啐了一口,搖搖晃晃地繼續往胃裡灌。
詹玫本來很高興撿了個能喝的,現在她反而得将他按住,讓他少喝點,也少給别人灌。他算是明白了,黎泛完全是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喝法,簡稱破罐子破摔。
就算Alpha身體更耐造,也不能像這麼燃燒生命地喝啊。
黎泛站在台上,高深莫測地笑了一會兒,又繼續喝酒。詹玫勸他,他也完全不理睬,隻拿那雙幽暗的眸子盯着她看,表情認真地像是在醫院檢查X光片的醫生。
沒有酒了,他就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看着那些醉成爛泥的人,被一個個擡出去。
“你可真猛啊,喝這麼多還清醒着。”
詹玫過來要扶他,他卻垂下頭,像是困了。
“小黎?睡着了?”
她蹲下看他的臉,卻被黎泛牢牢抓住肩膀,然後,隻聽到“嘔”的一聲——喉嚨洩閘了,黎泛全吐在她身上。在她下意識想逃開的瞬間,他拽住她的衣服,強硬地把人扯回來繼續當垃圾桶。
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這件事讓兩人的關系從不熟變為尴尬。當然,這是黎泛單方面的。詹玫還是一如既往地穩如老狗,讓他修養幾天後又打電話過來。
“之前的客戶對你很滿意啊!就得喝趴他們,這群欠調教的。”她似乎很興奮,“再陪我去一次,我專門穿舊衣服讓你吐。”
但黎泛在家慢悠悠擇菜,好半天才回應:“詹姐……我身體不适。”
這是假的。就算詹玫想被吐他也不吐了,畢竟她隻需要換個衣服洗個澡,他卻是被送去洗了個胃。
他的胃又不是能替換的衣服。
詹玫倒是沒有勉強。不過後面又問了幾次,黎泛都以身體原因推過去了。
她知道他在找借口,就直說了:“黎泛,太倔會賺不到錢的。”
黎泛擦碗的動作一頓,他語氣複雜地道:“所以,是我活該。”
“你條件那麼好,不做這行實在浪費。”
“是嗎?”他語氣不鹹不淡。是哪方面的條件?能幹還是能喝?“詹姐,你太拘泥了,更應該看看你身邊的人。有條件更好的還沒被發現。你的過度保護,說不定對你保護的人是毒藥呢。”
那個時候,烏不烨才被托付給詹玫。
話筒裡的聲音沉寂下去。過了很久,詹玫又重新開口了,她還是笑意吟吟,聲音裡卻夾雜着森然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