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診斷，但他察覺到黎泛的左手略顯不自然。不過他的本意是打斷對自己的質問，并沒有要弄疼他的意思。

連忙松開手後，恰好撞上黎泛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他側過脖子，拉開衣領露出自己的腺體——上頭有好幾個顯眼的針孔，都有些紅腫了。

他的左手臂使不上力。

“你想看這個？”他眼簾半垂，露出肩膀靠近，像是想要方便季談看清裡面的光景。季談聞到了他身上消毒酒精的味道。過了一會兒，他說：“現在你看完了。”

然後拉好衣領，仔仔細細地一顆顆扣好。

“現在。”他擡眼，語氣淡淡。“和我聊我想聊的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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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過程很不順利，季談一直裝傻，黎泛呢，隻有一問起他腺體的事情，也開始裝傻。最後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意識到這樣做是行不通的。

季談沒忍住笑了一聲。他笑點低，一尴尬就想笑。黎泛正色道：“别笑，認真點。”

“……可是我忍不住。”

“憋着。”

他眉毛擰成一團，又放棄似的舒展開來。“算了。”他說，“你今天怎麼樣？”

“今天嘛，就去見了那個先生啊。說得神神秘秘的，姓徐，也沒告訴我名字。但我知道他兩個兒子的名字。”

“這個不需要告訴我。”黎泛說，“我不需要知道，你也不要和别人說。這些Beta忌諱這個，但他們從不明說，隻認為我們該按規矩行事。”

說到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規矩都是試出來的。”

所有人都覺得你應當守口如瓶，但誰也不會告訴你。你隻能自己去試，然後自己知道。這種詭異的風氣會使得“經驗”變得昂貴，而擁有“經驗”的人，将成為規則的擁趸者及幫兇。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也要撕爛後繼者的傘。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他本以為詹玫會教季談，但或許詹玫以為他會教。但他什麼也沒教，隻讓季談不要吃虧，偏心得很。事實上，他沒有“經驗”可以傳授。他自己對此避之不及。

“總之，不該說的話别說，不該做的事别做。雖然你也不知道什麼才是‘應該’。”他有些困倦地看季談一眼，然後歎了口氣。

此時晚風習習，他身上的消毒酒精味兒彌散開來。季談聞到空氣中浮動的氣味，心裡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這些。”他餘光裡注意到黎泛稍長的發尾，“你得教我。我現在很難相信誰。”

這句話的重點在“現在”，不過黎泛的重點是“相信”。

“哦？可我不覺得你相信我。”他說。

聽到這句話，季談反而感覺很安心。發情期之後，黎泛終于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但他沒有變就好。

發情期和信息素對人就是會有影響。他之前還不以為然，現在卻是深信不疑。怪不得西糖要采集不同Alpha頸間血，最好是發情期的Alpha。這個世界的信息素實在是太邪門了。

他知道自己不會是個例，高等級的信息素不僅對Omega有效，對A和B同樣有效。隻不過效果沒那麼明顯。

這是西糖缺乏樣品量時得出的結果。實際上信息素是如何起效的，效果如何，針對不同性别會持續多長時間……暫時都未可知。這樣調查還是太過勉強，說不定研究院裡會有相關的資料。

或者，等西糖收集到足夠多的樣品時，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論。

季談擔心的是，如果說信息素就像荷爾蒙，會使得受其影響的人産生戀愛的錯覺。那麼，按理來說，黎泛也對自己産生過類似的感情。盡管他信息素鈍感，但他也實實在在地被誘導發情了。

而且他那段時間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也産生過不一樣的感情？”這時候，西糖突然和他對話。

“……啊？”

“信息素作用是相互的。”西糖沒覺得自己發了多炸裂的言。“你也會受到其他信息素的影響。隻不過，你的身體和靈魂本就割裂，你可能自己沒有感覺。”

“這樣是否更容易接受？”

不，這樣反而更不能接受吧！身體是誠實的，向來做出最真實的反應。但這個世界給身體的自由過了火。換句話說，身體會‘助纣為虐’。當身體感到契合時，感情就會無中生有出來。

被激素控制的人體和大腦。季談想到這個形容，這句話在這個世界完全适用。

被信息素操控的人體和大腦。

“我當然相信你。”季談一臉認真地回答黎泛。但或許是被西糖那句‘你對他也産生過那種感情’，他和黎泛對視半晌，就有些手足無措地移開視線。

好家夥，就算他自己沒動過邪念，他的身體說不定也動過。雖然身體不是自己的原裝身體，但也很奇怪啊！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他想起自己曾腦子一抽，動過咬一口黎泛腺體的念頭。

他頓時尴尬起來。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戳破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