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談果然沒問,而是說:“其實,我心裡也有件糾結的事。”
“所以?”
“嗯……”
黎泛撣撣身上的灰塵,似笑非笑道:“那關我什麼事?”他大步往前走,視線不偏不倚。
季談跟在他身後,說:“我還挺願意跟你說的。不理我的話,我就淺淺好奇一下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吧。是覺得生活無趣,還是想要的得不到?”
走在他前面的黎泛沒來由升起怒氣:“你管我……”
“好好好,我不管你,你管下我吧?”季談在他身邊站定,“實在不想聽算了。我爛在肚子裡。”
黎泛暼他一眼,啞了火:“那你講。”
“好吧,我捋捋。有個人……别問我是誰。總之,存在這麼一個人。”他刻意走快了一點,保持在黎泛的斜前方。那是晚風吹來的方向。
“這個人最近有些過度關注我了。”
“過度關注?”
“就是……會糾結我說的每一個字,看我的臉色,糾結每一刻我對他的态度。他總是想和我待在一起,想要了解我的任何想法,并希望我也同樣在意他。”
黎泛看着他,說:“聽起來很令人窒息。”
“你這樣覺得?”季談笑了笑,“但是,有一個無條件對你好的人,肯定是好事,就算有些莫名其妙。”
“……”
季談繼續說道:“但是吧,他将我看得太重要了。很莫名其妙。按理來說我隻是他人生的過客,遲早會離開的。但是他并不知道這一點,如果知道了,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嗎?或許我該表現得不近人情一些?我不想對誰是‘重要的’,你應該懂我……”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身後咳嗽聲響起。
黎泛落後在他幾步遠,伸出拇指擦拭掉嘴角的水漬。他自然地扶住季談伸過來的手,沙啞着聲音發問:“你要去哪兒?”
季談一愣:“回家啊?”
“我問,你要離開他,去哪兒。”
他一字一頓,話語間滿是質問。
“不去哪兒。”季談停頓幾秒,“那人你不認識。别亂猜。”
黎泛仔仔細細打量他的神色,終于洩氣般嗤笑一聲。“懂了,你的爛桃花。還有,我一點兒也不懂你,别老是擅自覺得我懂了。我一無所知。”
說罷,他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季談再次被他扔在身後。
直到房門發出熟悉的開鎖聲,鑰匙被随手往桌上“咣當”一扔,在黑夜中發出脆響。黎泛沒開燈,而是就着樓道的一絲亮光,對着門口的黑影揮去拳頭。
黑影吃痛地驚叫一聲。
稍微有點硬。他收回手,思索着。應該是肩膀。
“你有病?有病就去吃藥,别發癫。”季談抱怨了一句。
他把亂七八糟的‘禮物’拖進來,正要關門時又挨了一下。這次是脊背。這力度不像是開玩笑,季談本來不想躲,但下一掌朝着臉來了,他猶豫片刻躲開,反手抓住飛過來的拳頭。
“想幹嘛?”他摸不着頭腦,“我惹你了?你不是困了?”
黎泛不出聲,二話不說就招呼上來。他打人從不嘴炮,除了時輕時重的呼吸聲,季談沒聽到其他聲響。雖然他招招陰險,專挑人容易尴尬的位置,好幾次都差點得逞,但季談硬是一力降十會,折騰半天卻是欺身而上,反剪其雙手,把人壓實在沙發上了。
黎泛是個不安分的,即便是這樣,仍然在找機會掙脫。直到來來回回折騰許久,他才終于像是耗盡了力氣,側臉在沙發上喘粗氣。
确定他不會再翻起身給他一拳,季談張嘴,正要問點什麼,卻被黎泛仰脖子搶過話頭。
“小聲點,黎晝在睡覺。”
他的眼神像是在譴責。
這話說得風輕雲淡,季談此刻的内心卻翻江倒海。不是,你都知道你弟弟在睡覺,還把鑰匙扔得叮咣響,甚至擱這兒和他鬧騰半天?
到底誰才是噪音的制造源啊?
而且這人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弟弟的睡眠質量了?他不是雷都打不醒嗎?
默默吐槽完畢,季談認命地俯身下來,在他耳邊低語:“現在,冷靜下來,沒有?”
黎泛露出沙發外的眼睛一眨不眨。
季談隻好把他翻個面,一隻手将他的雙腕交疊壓在沙發把手,另一隻手扶在他腰腹,以防他借力起身。
一時間,他也沒覺得這姿勢有什麼不對。
“冷靜下來了嗎?别吓我好嗎。”
看着他離自己不過呼吸間的距離,黎泛眨了眨幹澀的雙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咳嗽一聲。
“沒有……”
他聲音很輕。
“我不是想這樣對你。”季談看他目光有神,不像是失心瘋,就松了手。“黎哥,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沒有。”
“什麼?”季談沒聽清。
“沒有解釋。”即便沒人禁锢自己,黎泛還是仰躺在沙發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他側過臉,任由身上的黑影緩慢挪開,像一朵慢悠悠的雲朵。這時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閉了閉眼,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篡改我的信息素?”
季談并不意外他知道這件事。最初他替換信息素,是從遊杉身上得到的靈感。既然Omega都有機會更換信息素樣本,沒道理Alpha不能。他最初隻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或許醫院會對信息素進行複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