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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關于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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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上方托起的東西,正是之前關押季談的‘監獄’。但怪異的是,雖然‘監獄’的基地已經接近中空,‘監獄’依舊穩固如山。

季談想不明白關竅所在,隻能隐約猜測這是組成‘監獄’材料的特性。隧洞裡到處都是零散的材料碎屑。

這樣一來也說得通,明明是一群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為何會形成固定的社會群體,甚至建造屬于自己的監獄。

因為他們完全可以進行整個基地的搬遷。

而此刻,他似乎成為神話中的托塔李天王,能夠單手舉起一座建築,隻不過隻能舉起無法移動。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一種似乎不應該存在于腦中的生物。

在地球上時,人們稱其為‘龜宿’的東西。

‘龜宿’的外形酷似戰壕堡壘,與尋常建築不同的是,它能進行緩慢的移動。而這歸因于它的地基,并非是普通的土地,而是一隻移動中的烏龜。

作為地基的烏龜,自然不是什麼普通烏龜。否則那這龜和豌豆公主厚厚床墊下的豌豆一樣可憐。

地基所用的‘龜’,是一種變異後的烏龜。這種烏龜體型巨大,還能鑽地行進,且變得如大象般,除了進食毫無他念。

人們先是試着将其作為坐騎——但實在太慢;将其作為寵物——但除了天地很少有建築能容納它;将其作為獵物食用——肉質又硬又鋒利,跟嚼鐵片别無二緻。

最終,它就像沙漠中緩慢移動的岩石,和随風而過的風滾草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人尚且都在發生變異,哪還有空去關注其他生物呢?

而變異烏龜成為地基,也是一次無心之舉。一隻烏龜鑽地沉眠,一個疲憊的流浪漢草草在其上搭了個帳篷。次日淩晨,天空突然下起暴雨,這塊地久旱逢甘霖,烏龜從地下探出頭來喝水,周身的土壤被雨水沖刷了個幹淨,笨重的烏龜順着水流一路滑行。

等龜背上的人睜開眼,拉開帳篷,入目皆是磅礴的水霧。

他眼中閃爍着綠光。而他所處之處正是綠洲。

【正在判定當前位置……七日篩選:通過。】

本已心存死志的人無意間獲救,這事很快傳開來,異形烏龜被賦予了好運的意義,同時也是可移動的墓碑。

不想活的人會選擇這樣的房屋,讓烏龜決定自己的命運。

而不想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季談拍拍自己的腦子,臉色有些凝重。不可否認的是,每次他記憶複蘇,都伴随着躁郁和壓力。

這是否說明,這是和困于魔方的‘祂’重疊了呢?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收回手,胡亂挑了個方向不管不顧走開。小柴連走帶跑地跟着,滿臉莫名其妙。不過季談突然發病也不是一次兩次,雖然摸不着頭腦,她還是湊上前去。

走了好一會兒,小柴見他終于停了下來,沒等她喘過氣,他就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這裡是出口。”

小柴停下腳步,仰頭去望他。

“直走十分鐘左右,應該能出去。你走吧。”

小柴一動不動。

她問:“那你呢?”

“我必須,要回家吃飯了。”

季談強調道。但小柴卻将小臉一垮,苦兮兮道:“就不能一起出去嗎?反正都要出去的,你是不是覺得我累贅,想把我甩掉。”

季談沉默。而這無言似乎坐實了小柴的猜測。

她瞪大澄澈的雙眼,開始要哭不哭。季談這才反應過來,蹲下來掐她臉頰肉:“不準哭。”他歎口氣。“我剛剛沒聽見你在說什麼。而且你總跟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你爹。”

小柴說:“我沒爹了。”

季談說:“說得好像我有一樣。”

兩人對視片刻,小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擡眼看了季談一眼,眉眼耷拉下來 。

“你何必道歉,是覺得我可憐麼?”季談失笑,“太奇怪了,你明明也失去了家人,卻覺得我更可憐。”

小柴不回答,心裡卻知道答案。

他周身散發着悲傷的氣息。

小柴并非是身邊即世界、目光短淺的人。她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親人,都像她的家人一樣,對她不管不顧,視為累贅。

所以,當親人逝去,他們在她心裡隻變成了代表親密關系的符号。

而不是傷疤。

最終季談還是和小柴一同走出去,他的确沒有理由要分道揚镳,純粹是覺得一個人行動更方便些。

頂着雜草鑽出隧洞後,他朝着基地中心最标志的一顆樹望去,心裡又産生了其他想法。

但蠶食般的饑餓感讓他不得不将心思收回來。

再不離開就來不及了。

在他之後從隧洞裡鑽出來的小柴,正灰頭土臉沖着地上啐了一口。

“你要回家嗎?”她睜大雙眼,糾纏不休地提議:“帶我去一次吧!”

“你倒是真的纏上我了。”

季談很是無語。本以為這孩子挺有邊界感,沒想到一混熟就變得沒皮沒臉起來。

“是呀。”小柴抹把髒兮兮的臉,可憐兮兮,“哥哥最最最最最好了!”

這話季談自然沒信。他歎氣,拎起小柴跟拎起一隻張牙舞爪的貓。

小柴安靜下來,身子緊繃,像是被扼住命運的後頸般一動也不動。

她慣會看人下菜碟。

她知道,若是不纏着季談,他是真的會把她扔下不管,轉眼即忘。此人心思缥缈,态度飄忽,似乎眼前所見并非真實,而是鏡花水月。

他是如此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但或許也正因如此,他對世上一切的醜陋和罪惡,施舍名為寬容的漠視。

因此,無論是糾纏不休,惹他生氣,探他底線,還是不顧他意願的強求或冒犯,他都會将其合理化,并認可其存在。

好像什麼都能容下。

越是鮮明得難以處理的性格,越是讓他印象深刻,不斷讓步。

真好拿捏。

想到這兒,小柴哼哼兩聲。

“不舒服?”季談問。說着,把她從拎改為背,甩到自己背上。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并不溫柔。因為小柴是個皮實的Alpha,季談沒有憐香惜玉的顧忌。

他穩固的慣性思維,似乎也在冥冥之中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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