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總伴随着成長。孩子想要長大,卻不明白長大的意義是什麼。
第二區飲食豐富。據說第二區的區長兼行政官秦裡口味清淡,但他手下的官員重口味居多。每次外出設宴,為了迎合秦裡口味,所有人都吃得沒滋沒味。
所以飲食行業在第二區格外吃香。
黎泛陪季談逛了一下午美食街。吃東西買東西的主要是季談,黎泛在身邊起一個陪襯作用——他沒多大胃口。盡管離别時甚至招呼都沒打,但弟弟第一次離開自己出遠門,黎泛還是會焦慮不安。
但季談堅持不懈,每買一種食物就讓他嘗一口。他心不在焉照做,實際上嘴裡吃了什麼,是個什麼味兒,他都毫無印象。隻有季談時不時看向他的目光能讓他回神。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知不覺吃撐了。等下意識扭過遞到跟前的食物,喉嚨深處泛起反胃的惡心感,他才發覺兩人已經走了很久很久。
季談舉起手裡的東西,說這個挺好吃的,你嘗嘗。他推拒說自己吃不下了,并且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季談。
這個人為什麼能吃這麼多呢?
嘴裡就像是無底洞。
如果季談一直如此都還好。問題是,最初見面的時候,他還是個食量正常的青年。沒過多久,他就能像白蟻一樣,蛀空家裡的每一根房梁,完完全全地吃空。
黎泛毫不意外,季談或許思考過房屋的可食用性,因為他親眼看到過季談盯着茶幾發呆。或許他在想事情,或許隻是無聊發呆,但黎泛就是覺得,他是在權衡吃茶幾的利弊。
因為當黎泛走進他的視野,他恍若開機般清醒過來,開始喊餓。
很神奇,但黎泛已經能敏感地不去探究。他已經夠累,也已經足夠小心。他不擅長維持岌岌可危的關系,盡管兩人都不這樣認為,但事實如此。
此後,黎晝每天都要去老師所在的第二區上學。在他熟悉路程前,由黎泛擔負接送。于是家裡隻剩下季談一個人無所事事。
一旦身體清閑下來,腦子就清閑不下來了。
季談漫無目的地思考着,思考的内容雜亂無章。他開始分析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他想要自己的記憶和精神保持現狀,但是若想保持現狀,最好什麼都不做。
這不可能。
他在客廳走來走去,估摸着時間,覺得有一件事應該提早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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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瓷磚鋪砌的高樓内,水珠不緊不慢順着牆面滑落,漸漸的,雨聲頻繁起來,窗外的雨水宛若扯斷的串珠。安昀戴好口罩,這是他首次踏足這個潔白的地方。
随行的工作人員向他遞去一本名錄,詢問他希望房間是哪一種主題。
“謝謝。”他沉聲道。工作人員是個Beta,聞言露出笑容。見此,他也在口罩下勾了勾唇角,就像從前一樣禮貌和善。
但很快,他垂下眼眸,一聲不吭。
盡管對他一無所知,工作人員還是為他服務,因為他個人信息上顯眼的特權标識。特權來源于他的父親,但目前,特權隻支持提前踩點,和更換房間主題。如果他進一步表示不滿,說不定能争取到更多無實質作用的特權。
因為他是目前唯一記錄在案的,Beta轉Omega。或許他隻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後一個,或許今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理解他此時的感受——Beta和Omega的處境就是完全不一樣。
口罩底下,他略微呼吸不暢。他四肢有些僵硬,卻沒有顯露分毫。一絲悔意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想離開這裡。
但他不會逃走。
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兩天前突如其來的幫扶申請。
申請通過系統發布到安昀的手機,是一串冰冷的請求。
模闆化格式化的交流就是如此,他所獲得的信息是:與他配對的Alpha申請幫扶。這個Alpha是出于怎樣的目的,申請時懷着怎樣的心情,他都無從推斷。他無法從申請人的語言習慣去猜測文化水平,也無法從字迹了解品性。
他所得到的隻有一個請求,他所給出的也隻是一個選擇。
交流被徹底簡化,打着高效的旗号。
交流被阻斷了。
安昀曾聽父親說,他年輕的時候,許多人追求他用盡了一切浪漫手段。其中寫信是他最喜歡的方式,因為這種方式最無害,最虛僞,也最為裸/露。他足夠敏銳,能分清文字皮囊下裹着怎樣的人。
安徊樂此不疲地通過信件去側寫那些求愛之人。他實際得令人窒息,但卻最懂浪漫。
信件絕對不是這樣寫的。安昀想。盡管功能上寫着“收信箱”,實際卻沒有貨真價實的信件傳來。
Alpha的發情期不對配對的Omega可見。安昀沒想到這個Alpha的發情期和自己離得如此之近,距醫生推算,他第一次發情期将在下周來臨。
他下意識想要拒絕,但卻鬼使神差得向對方發起另一個請求:
申請提前。
他需要證實一個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