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個電池老舊的機器人,需要通過大量的食物和睡眠充電,充電兩小時使用十分鐘。
當然,這是開玩笑的說法。不過他心知肚明,就算這具身體正常運行,也活不過三十歲。
這是機能過度透支的代價。
正胡思亂想着,他一腳踩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登時尖銳的鳥叫聲貫入他的耳朵,刺得耳膜生疼。
他擡起腳。是一隻死麻雀。
這鳥瞅着眼熟,沒等他細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
他擡眸,眼神與對面手持花灑的Omega直直相撞。
“好久、不,好短不見啊,安昀。”他咧嘴笑笑,狀似埋怨。“怎麼不來接我?”
“接應那邊突然出了點事。”
安昀把花灑随手扔在草坪,驚起一群笨拙的鳥。
“而且,也不是我來接。就算沒人接你也能找到方向,鑰匙在你手中。”他補充道。
說罷,他閉了閉眼,似乎很不想見到季談,索性轉身離開。季談很有眼力見兒的跟上去,不想理他的話,他也沒有湊上去硬聊的習慣。
安昀盡職盡責地充當領路人,時不時有試飛的鳥兒落在他肩頭,他就将其取下,再随手扔出去。
被季談踩爛的那隻麻雀,他也并未多看一眼。
“這些鳥兒,是你養的嗎?”
雖然知道很可能被無視,季談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他實在太好奇了。
“不是。”
“那是誰養的?”季談停頓片刻,“它們好像很黏你。”
安昀沒好氣地看過來。“它們誰都黏,隻要給食物。”眼神觸碰到季談的臉時,他又短暫地遲疑了。“……是院長養的。你收到的那隻就是,不過都是試驗品。”
“院長……”季談琢磨着這倆字。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周圍的高牆仿佛換了材質,溫潤的大理石牆面間鑲嵌着大片整塊的彩窗,陽光照射過後,過度飽和的色彩使人頭暈目眩。牆面有高有低,石頭奇形怪狀,兩人穿過一處假山,一潭星空藍的池塘映入眼簾。
頭頂被熔岩一樣的不規則黑幕遮擋,池塘散發着幽幽藍光,發亮的鑰匙四處飛舞,像螢火蟲般栖息在池沿的石塊上,石中間隙盛開着零星的冰藍玫瑰。
這場景屬實是美輪美奂,就好像不該存在于世。
季談手中的鑰匙從他手中彈出,滾落進星空般的池塘。
安昀轉頭看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你……真好看。”
季談被整得一愣。
“别誤會。”安昀突然捂住臉。“算了還是誤會吧。不,這不算誤會……”
季談歪頭:“你叽裡咕噜說什麼呢?”
安昀露出臉來,季談注意到他的眼睛發紅,即便在這樣藍黑色的氛圍下,也能清晰地看出他怏怏的神情。
“我是說,鑰匙在這裡回收。走吧。”
他轉身要走,但季談紋絲不動。見狀,他也不得不走近些,帶着鼻音低聲道:“走啦……”
季談默默與他對視,直到他忍不住先移開了視線。
“謝謝你帶我來這兒。”季談輕聲說,“很漂亮。”
“漂亮,但也容易被引誘。”安昀悶聲道。他指的是那個投池塘的鑰匙,星空池塘并非修補之地,隻不過廢物再利用,給藍黑色的池水增加一些光亮罷了。
季談并不理解他所說,反而是認真道:“你是個堅定的人,必能抵抗陳規的誘惑。”
聞言,安昀睫毛顫了顫。
“誰知道是陳規的影響,還是心之所向呢?”
他心知肚明自己承得上這句誇獎,但也擔心就此錯過。
季談目不轉睛盯着他,半晌淺淺一笑。
“那心會有很多方向,隻不過面對既定的方向,它會閃爍得更用力,發光得更強烈。程序設定如此,沒有自由,何談有心呢?”
即便知道對話跨了頻道,安昀眼裡的光還是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