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彼岸花被袖子遮住,她才感覺好一些,求一個眼不見心靜。
藍悠負手越過花叢。
遠遠便看見送花給她的小姑娘,“怎麼傍晚來?”
“因為傍晚一直到清晨的花開得最好,要花的人也隻想要這個時間段的花。”
“時間一長,大家都這麼做,往往追求最新鮮,讓最好看的人去采摘才顯示出身份珍貴。”
這是什麼道理,胡謅亂扯之言也有人信,愛花惜花之人,怎會在意是誰采摘,帶着目的,彰顯身份者不過是虛榮罷了。
什麼花在什麼時間段去采摘确有會有更好的花色,它的保鮮度也有更好的體現。可為了這樣的人,采了也浪費。
藍悠不屑道:“可是這裡的花不都一個樣嗎?而且結界裡面的花才有更好一說,外面的花,白天晚上都在同樣的環境之下,那些人是怎麼判斷會更好的?”
“大多數人的通病吧,鮮花水靈,常與形容女子,連采花都要女子。”
無非也是跟風,以自己的認知範圍控制一切,任意一樣東西加上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人,它的價值就會上升,自欺欺人罷了。”
傍晚來的不止那個小姑娘,還有其他女子,那邊天一黑,陸陸續續她們都來了。
放眼過去都是美貌妙齡女子,七八歲的也有,十三十五的也有,每個人都提着兩個籃子來采摘。
藍悠很是奇怪,既然這花有那麼多人喜歡,為什麼就隻拿了兩個籃子,不應該拿個背簍或者其他東西來裝?
“難道又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規矩,多了不要?”
藍悠一直是隐身狀态,其他人看不見她,但心中疑慮盡多,她想過去詢問。
她在結界裡面一枝一枝摘下一捧,準備拿這些套個近乎。
“就你吧,善良的姑娘!”目标鎖定在小姑娘身上。
“你要過去?”
—“不明顯嗎?”藍悠拿着一捧花放在眼前,“你不會不讓我過去吧。”
“你不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啊。”
是誰有什麼關系,随便遇到一個人就去探知他的過往,她可沒這個閑心。
主要講究一個随緣,看誰和緣就注意幾分,這小姑娘和她眼緣,她就想去問她。
神秘人頓聲:“小和!”
上一秒随緣和藹,下一秒沉悶無聲。
藍悠再度問:“誰?小和!是那個小和?”
—“嗯,她是小和,現在應該叫小石,石念。青龍瀕臨之時,你所屠村的農戶的女兒。”
那個小女孩她知道,活潑可愛,常在忘川河邊玩,藍悠還幫她捉過魚。
可惜一切都在那天徹底結束。
藍悠腦中聚焦小和的樣貌,左手雙指自眉心向左眼處施法,小女孩的前塵往事盡知,一幕幕躍然于前。
沒有想到短短時間,竟然已輪回數次,而每一世不到十五都草草殒命。
“是她。又輪回了。她不恨我嗎?重生一次還是一樣傻,還送花。”
這一世現在剛剛十五,此前每一世都沒有活過十五,今世是否可以安然越過。
“她是傻,雖然殒命早,卻無大過,無大福,平平淡淡度過短暫十幾年。她的父親犯下的過錯與她雖無關,可有的東西是聯系一生,她心有悔意,便不斷的牽扯,難以斷鍊,這是她的命。”
“不過,這一世或有所轉折,就看她如何選擇。”
“什麼轉折?”
怎麼又不說話了,該來的時候不來,不敢來的時候來,每每想要觸及真相的時候又不答。
……
“你為何不說話?”
“你去人間走一遭吧,好好感受一番。無論什麼東西,你學得倒快,理解也不差,可就是處事起來太過情緒化,強調結果,不要過程,可有些東西不需要動,有些是要靠世人自己走的。”
這話也對,她在天際海,撥動輪盤也隻是按部就班,刻意回避其中緊要,導緻發生了什麼她從不會去過度想。
她也并非不想,而是怕想,想多了就想插手,索性一切跟随天意。
而現在他說的去人間,什麼叫去人間,可不就是在人間,隻要想去的時候随時都可以啊,這事和她去人間又有什麼關系。
那麼這個人間就不是真的人間,是讓她當凡人!
藍悠果斷拒絕。“我不去。”
藍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就這麼離開,就是知道他是小賀也用不着去人間,一定還有其他事情。
“是想讓我去解小和的劫,還是另有所圖?”
無論是哪一個,藍悠都不想去,若是前者,不去人間她也可以做到,若是後者…那就難說,可真是後者,她更不能不明不白的去。
“去吧,青龍那邊我會看着,等你回來的時候也不過短短幾日。”
“就算是這樣,也不想。”每一句都在拒絕,然而神秘人已經給她做了決定。
藍悠僵在原地,身體被點穴一般,以她現在的實力竟毫無辦法。
藍悠心中怒氣上來,憤怒道:“你不是說六界中沒人能管我,你這般對我,是否也算違約。”
她感覺神力在自封,慢慢隐去。
難道是真去不可,但越是這樣,她越不情願。
“我可是執掌者,你憑什麼私自替我決定,我不去,你快住手。”
“這一趟非去不可,如果不是命定裡有這遭,我不能控制你?”
不可能,任何地方都沒有記載她還需要去人間,這事背後一定有問題。
“我不去!!”态度再怎麼強硬,但無能為力阻止。
“你不會後悔此行。”
藍悠再度開口拒絕。
一切由不得她選擇?還是被神秘人送到了人間。
下一刻她人從忘川到天際海,還未看清,又到了神界,然而下一刻她到了人間 。
神秘人說到做到,片刻不容拒絕,她就到了人間,還是第二日的忘川。
記憶還在,是她唯一慶幸的,但有記憶沒有神力,讓她很是苦惱,萬一想做什麼,做不到不就完了。
看着四周,是忘川的一座林中,遠離鬧市的樹林。沒有記錯的話,不遠處有條小溪。
她跑過去,看着水裡的自己,人間普通女子裝扮,樣貌倒是沒變。
昨日也在河邊,今日也在河邊,處境卻截然不同。
她想到了什麼,掀起右手袖子一看,失落盡顯。“還在。”
手背上那朵小小的彼岸花還在,施法也蓋不住的東西,以後恐怕都要長久跟随。
放下袖子,繼續遮蓋着。
“回不去,也隻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