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纓挑了一身衣服,一邊心不在焉搭話:“然後呢?”
“沒了,太久了,哪兒記得?”她打着哈哈,其實那個男的早就被她殺了,不過過慣了好日子的爹不願意回家來,還要報官抓自己,給情郎報仇。争執之下,被她失手給殺了。
父不仁,子不孝。背叛娘的人,也不值得她同情。
就如同方才她沒有報官,她隻是不在意,也不怕什麼。凡事來了,也躲不過,四十來歲的女人,還怕什麼風浪?什麼沒經曆過。
她一語雙關道:“我這人,就是不愛多管閑事,你逛吧,選好了自己試衣服,我下樓了。”
雲纓聽着對方下樓的聲音,沉默了一下,選了件黑色的衣服,衣服很寬大,領口有些刺繡,她摸了一下料子,袖口是粗糙的布,其餘地方卻意外的柔軟。
雲纓自幼身負血海深仇,一日不曾安歇。她記得小時候,母親也給她做過這樣的衣服,那時候家裡雖然窮,但是母親總是想盡辦法讓她穿得體面。
那時候的雲纓,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可以看見母親愁苦的笑容,還有一個若有若無的父親,兩個嫁出去的姐姐,一個脾氣很差的弟弟。
可是這一切,都在那一場大火中消失了。
很多年了,自從被師尊救回師門,她再不敢去看一眼,她的姐姐怎麼樣,她全部不知。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快速将衣服換上。衣服很合身,仿佛為她量身定制一般,她摸着自己的臉,看不見,她害怕有髒東西。
她走出房間,摸索着扶手下樓的時候,關桐正在櫃台後面算賬,見她下來,便擡頭笑了笑:“選好了?”
“嗯。”雲纓點了點頭,将手中的衣服遞給她,“這個多少錢?”
關桐接過衣服看了一眼,笑道:“這個嘛,六十文。”
雲纓皺了皺眉:“六十文?”
“哎呀,姑娘,這衣服雖然是老款式,但是料子好,穿着也舒服,絕對值這個價。”關桐解釋道。
雲纓沉默了片刻,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櫃台上:“這個夠嗎?全都拿去。”
關桐看見那錠銀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拿出秤稱了一下,那是一錠二十兩的銀子,足夠買下她店裡所有的衣服了。
她連忙将銀子推回去:“姑娘,這太多了,這衣服不值這麼多錢。”
“我知道。”雲纓淡淡道,“但是我沒有時間和你讨價還價,我還有事情要做。”
關桐看着她堅持,知道她不是一個容易改變主意的人,于是也不再堅持,将銀子收起來,她開心道:“好吧,那姑娘慢走,以後有需要再來。”
“你知道的,不要多嘴,那些衣服你處理幹淨。”
待關桐答應,雲纓轉身走出了店鋪。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刺眼,她垂下眼睛來,不舒服,但是她卻喜歡這種感覺,仿佛可以驅散心中的陰霾。
她走在街上,耳邊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她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熱鬧和繁華。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事找到師尊所說的小師妹,第二件事就是找到叛逃那個人。
中年人一身嶄新的衣服,沒入人群消失不見。
身後跟着她許久的白衣人駐足不前,輕歎一聲走了。
“雲纓,别再尋我。”
她乍看起來光鮮亮麗,卻頗有些愁眉不展,終于與雲纓相對卻選擇逃避,誰曾料到,這些年來,發生多少事?她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做着一手髒事,怎麼能叫師姐知道?
甯願她不理解,恨自己,也不願意她同情可憐。
顧天師,顧長生…你殘害無辜,罪該萬死。性情剛烈的雲纓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殺了自己。
相忘于人世間,已經是兩人最好的結局。
她在心中告誡自己:顧長生,你配嗎?别再回去女娲山,别再去見師尊,你不配,你背叛了師門。
她慘然退後幾步,被人群擠的東倒西歪,再也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