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想象,不過是一刹那,寒風呼嘯,燭光搖曳間,就已成定論。
雲裳躲在暗處,目睹了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她既為陳正良的覆滅感到一絲快意,因為這是對那些欺壓百姓者的有力回擊……又為稽查衛的強勢手段感到震撼,然而,雲裳也深知,自己雖然也是反抗壓迫的一員,但與稽查衛這樣的官方力量相比,不過是一粒渺小的塵埃,微不足道。
正當她準備悄然離開時,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在她身後驟然響起:“請留步。”
雲裳心中一緊,如同被獵豹盯上的獵物般警覺。她迅速轉身望去,隻見那位稽查衛首領正緩步向她走來,眼中帶着幾分審視與探究。
一個到雲裳腰間的少年道:“風大人,按律法……窺探稽查衛辦事的人……是不是應該抓走審問一番,簽一個書面協議。”
風玉衡大步跨過地上的屍體和血迹,用旁邊人遞過來的手帕捂住口鼻,她思索着道:“你辦事,向來有章法。”
“安珥,你懂法,這是好事。”風玉衡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聲道:“不過别吓到這位俠士了。”
安珥撇了一眼雲裳,背過去生悶氣,她鄙夷道:“一屆江湖中人,豈有越過國法,動用私刑的道理?如果她不是對該死的人下殺手,而是對無辜之人下手呢?大人!不可被她這幅柔弱的樣子欺騙!”
風玉衡将劍抛到安山的懷裡,她擡起手再次拍了拍安珥的肩膀,安珥踉跄一下,沒站穩,有些迷茫。“怎麼了!大人難道要因為她看起來可憐,就對她網開一面麼?”
“喂!”雲裳握緊手中的劍,警惕地問道:“你們找我何事?我沒犯法,你們稽查衛沒有權利抓我!”
風玉衡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促狹:“不必緊張,我并無惡意。我是稽查衛統領風玉衡,此次前來,是為了調查陳正良的貪腐案。我聽說,雲姑娘是雲俠客的教徒,一直在為弱小發聲,為正義而戰。你的事迹,讓我深感敬佩。”
“風統領謬贊了,我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江湖人罷了。”雲裳沉悶地說道,但她的眼神中卻閃爍,分明對這次的失手耿耿于懷,安珥見了她這副冥頑不靈的模樣,更是生氣:“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别混江湖了,去給人當馬前卒吧。”
雲裳理也不理她,任由她跳腳。
風玉衡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低頭看着她,目光炯炯:“雲姑娘過謙了。在這個風雲變幻世界中,能夠堅守正義,不畏強權的人,都值得尊敬。我此次前來見到你的所作所為,很是欣賞。希望雲姑娘能夠來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揭露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惡。我相信,有你的加入,我們的力量将會更加強大。”
風玉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雲裳的肩膀:“我願意相信,若稽查衛有你這樣嫉惡如仇的俠士加入,我們将會如虎添翼。”
牽着馬的年輕人站在後面,歪頭好奇的看着雲裳。
雲裳迅速掃過年輕人如同稚子的臉,回視風玉衡。“請讓我考慮一下。”
這話一說,安珥重重從鼻腔裡噴出一口氣,跟着風玉衡往前走,路過雲裳還故作不經意地飛快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兩人互不相讓,都痛得皺眉。
安山搖搖頭:“幼稚。”
“走,我們去看看趙樾那邊。”風玉衡被部下圍在中央,翻身上馬向前走,一大群人烏泱泱走過去,冷風又重新降臨到雲裳身邊。
安珥道:“赈災有什麼好看的,一堆面黃肌瘦的可憐人,那是趙大人的指責。”
安山再次搖頭:“你呀,咱們風大人與她好歹也是同僚,你怎麼說話這麼冷淡,這裡的百姓不好過,陛下很關心。你少說兩句吧,傳到有些人耳朵裡,又要給咱們大人惹麻煩。”
安珥繃着臉:“就你懂,行了吧!我不說了,說幾句話你也要管我!咱們是一個姓,又不是一家人,真當我是你妹了?這麼管我?”
安山一怔,難得有些糊塗:“我沒有啊,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愚見。”
雲裳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着風玉衡與安珥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繼而,她轉身習慣性走去陰暗的巷子深處。
她并非無動于衷,隻是這亂世之中,每一步都需謹慎,稍有不慎,便可能害雲俠客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風玉衡的言辭懇切,讓她不禁動容,但她更清楚,一旦踏入這條路,便意味着要面對無盡的挑戰與犧牲。
若有一日,與昔日舊友刀劍相向,何解?
她不知不覺走進了陳府,一個房間半開着,一個少男屍體癱在地上,角落裡的箱子裡輕輕的呼吸聲傳來,雲裳轉頭看向角落,血腥味,夾雜着隐約的呼吸。
雲裳悄悄走過去,恰好和半開的箱子裡的兩個小孩對視上,被護在懷裡的擡着頭,髒污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安靜的盯着人,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與渴望,卻也夾雜着幾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沉穩。她幹澀的嗓音叫道:“姐姐……”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雲裳輕聲問道,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灰衣服的少年道:“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小的那個也點點頭:“我發誓,我和姐姐什麼都沒看見!”兩人目光一緻地盯着雲裳握劍的手,胸膛起伏不定,看起來有些不安。
雲裳垂下頭,緊了緊手中的劍,手腕隐隐作痛。“你們……是這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