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其小元來說卻成了一個徹底的不眠之夜。

回到宿舍後她雖然躺到了床上，卻完全沒有睡意，腦子裡一直盤旋着這漫長的一天發生的種種，後來索性坐起身來點亮燈，抓起耳機開始聽今天自己錄下的會議記錄，一邊聽一邊在紙上飛速地寫着，一直到外面慢慢放亮。

上午八點多，方孝棟剛走到研究室門口，就見斜挎着書包的其小元已經倚在門旁，眼光投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早啊小元！”方孝棟打招呼道，“來這麼早？以後給你一把鑰匙吧。”

“早，老方。”其小元擡起頭看到他時這樣說道。

方孝棟聽到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剛走進裡間，其小元就從包裡拿出了一疊草稿紙遞向方孝棟說：“這是我草拟的下次對瀚宇的訪談問題，你幫我看看。”

“哦，這麼快就有思路啦！我看看。”他接過了草稿，坐了下來，開始翻看。過了一會兒，他從旁拿過一支筆，開始在紙上标注。

“這個問題和這個問題，其實是差不多的意思，可以合并，是不是？”他說，“我覺得邏輯上你也可以再調整一下，先定幾個大主題，然後把這些問題分類歸納進去……哦，這個問題，有點尖銳了吧？哈哈，可以改改提法哈！……”

過了一個多小時，這份提案才被修改完畢，草稿紙上已經布滿了各類備注和線條。

結果就在這時候周正一來了。方孝棟一見他，立刻把剛改好的材料拿給他看。紙上的内容這麼亂，其小元以為周正一會不耐煩，沒想到他也抽出一支不同顔色的筆，開始從頭讀了起來。一邊讀，一邊又在上面又加了一些他的個人意見。

但他的表達風格和方孝棟可就大不相同了：“這個問題太開放了，如果回答的人随意發揮的話你根本得不到有效答案，得這麼問……這個問題目的不明确，問了也是白問，删掉吧……你這裡隻設計了第一層提問，根據他們回答的方向不同，還需要設計一下下層的問題，比如說……”

其小元起先隻是聽着，後來開始忍不住出言辯解，方孝棟又馬上來和稀泥，三人又讨論了一個多小時，眼看那幾頁稿紙已經面目全非，變得如同滿篇亂碼一般！

“很熱鬧嘛！”三人正說着，石教授走了進來，見三人望向他，先說道：“剛得到消息，工廠已經和程蓮蓮的家人和解了，會支付給他們50萬的賠償金，警方也已經認定是自殺，不會再查下去了。”

其小元聽到這個消息，腦海中又出現了程蓮蓮年輕的臉龐。一條年輕的生命這樣逝去，隻以幾十萬做了結，想着心裡不禁又覺憋悶。

“這是因為瀚宇還算是有實力的企業，假如是在中小型工廠，恐怕連這個數也是給不上的。”周正一感歎着。

“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信息帶給你們。”石明觀說，“瀚宇總公司收到了一封舉報信，舉報的正是豐州工廠。他們暫時不希望事情鬧大，想我們幫忙調查一下。現在被舉報的人你們已經認識了。”

“是誰？”周正一問。

“就是他們的人力資源經理，張卓。”石明觀說。

“舉報他什麼？”其小元問。

“你們看看吧。”石教授從包裡拿出一個U盤遞給了他們。

方孝棟接過U盤插入電腦，裡面隻保存着一份文件，他打開一看，正是石教授剛才提到的舉報信。周正一和其小元也圍上去，三人一起把舉報信的内容浏覽了一下，很快周正一就開口說：“從落款看，這信十天前就已經發了吧？”

“不錯。”石明觀說。

“上次咱們去豐州的時候您就已經知道這事了？”周正一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問題。

“是的。”石明觀笑着說，“估計上次你們也看出來了，張卓這個人，在豐州廠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所以他們的總公司希望我們在掌握實錘之前不要打草驚蛇。”

“這封舉報信的内容不夠詳細，也沒有任何強有力的證據，而且是匿名的，不排除有人和他有矛盾，想陰他一下。畢竟他那個崗位其實挺容易得罪人的。确實需要先核實一下。”方孝棟說。

石明觀看其小元沒作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特意問她：“小其覺得呢？”

“這封信裡提到一個細節，說他跟招工中間人勾結，向工人收取費用。這讓我想起程蓮蓮說過的那些話。她當時一口咬定如果自己辭職了就要賠錢給人家，會不會指的不是工廠一方，而是中間人一方呢？”其小元分析着。

“嗯，這個思路不錯。”石明觀沒有急于回應她的問題，接着又說：“不管事實是怎樣的，瀚宇總公司都希望先看到證據，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辦。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把證據挖出來。小方和小周已經跟着我處理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了，已經有了一些經驗，這次我想你們自己辦，也帶帶小其。有什麼困難我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