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起初我決定進天合的時候，除了實現自己的職業理想之外，還有另一層考慮，”方孝棟終于緩緩開始了他的講述，“我女朋友當時一心想進天合工作，從事一些壓力非常大的工作，而她又太單純，太容易相信别人，我也想更多地陪在她身邊，幫幫她……”

果然！蘇雯感歎着。英雄難過美人關，不知道國民師兄的女朋友是個怎樣的女孩呢？

“但後來才發現，我實際上也幫不了她什麼。她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許多内容都是保密的，即使是對我也不能透露，有的時候我明明感覺到她焦慮的程度已經非常高，卻連和她深入地交流一下都難以做到。她本來就是個很要強的人，不會輕易依賴别人，再加上職業習慣，感覺我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比她和她的同事之間還要遠了……”方孝棟繼續說着，又舉杯飲酒，目光因為酒精的緣故開始變得迷離。

蘇雯靜靜聽着，見方孝棟停下了講述，才輕輕開口說，“關心又無法參與，的确會讓人很難受。”本來她下意識地想說的是：即使是情侶，兩個人的靈魂也是獨立的，并不會因為你想要靠近就自然能夠靠近，所有試圖抓住對方的舉動都是徒勞的，有時候還會起到反作用。但這麼基礎的東西，她相信方孝棟自己也是明白的，隻是明白是回事，開導别人是一回事，自己的體驗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頂多隻是我個人的胡思亂想罷了。但後來又出現了新的情況，”過了半晌，方孝棟才又講了起來，“随着工作室的口碑發酵，來訪者越來越多，我開始發現一些人向我講述的東西與我女朋友的工作是相關的，雖然我不知道她具體在做什麼，但是從她的生活節奏裡還是能看出端倪的。也就是說，某種程度上我就像是掌握了上帝視角，我女朋友在苦苦尋找的答案，有時候就掌握在我手裡，但我卻必須囿于職業道德不能給她哪怕一點暗示！”

故事的這個發展倒是有些出乎蘇雯的意料，但是她把自己代入其中想了一下，果然能夠對其中的壓力和矛盾感同身受。所以她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希望我來接手……”

但方孝棟随即搖頭道：“并不是，假如隻是這樣的話，隻是利益沖突的問題，隻要我辭職了，問題也就解決了。客觀上我也做好了這樣的打算了，但就在這時候，事情又發生了變化……”

哦？還有後續？蘇雯不禁有些啧啧稱奇起來。

“有一天，有一個新的來訪者來找我。怎麼說呢，我會選擇進入天合多少也和跟這個人逞一時意氣有關系。我承認對他有好奇心，正是這種好奇心讓我輕率地自信能應對他……”此時方孝棟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急促，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回憶起這個人令他産生了莫大的壓力，他接下來的話，聽起來邏輯有些混亂起來，更像是一種情緒的宣洩：“但是很快我就發現，我隻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不止我，我女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他心裡也許隻有一件事是重要的，就是牢牢地掌控着這家公司，為了這個目标，他不惜犧牲利用任何人，也不惜犧牲任何人！但我能放手嗎？我能退卻嗎？事到如今，我已經失去了退路，隻能堅守在這裡，因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重要的人徘徊在危險的邊緣……”

雖然方孝棟沒有明确地講出來，蘇雯已經猜到他說的這個人是天合管理層中的一員了。但是這個人到底對方孝棟和她的女友，以及他突然提到的好朋友做了什麼，她無法想象。見方孝棟顯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她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以示撫慰。

過了好半天，方孝棟才又說：“蘇雯，假如有一天我出了什麼事的話，希望你能找到我女朋友，告訴她，去讀我的日記！”眸子裡流露着不可抑止的決意。

想到這裡，蘇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靠進椅子裡，久久未動。

第二天一早，其小元還在熟睡中，突然覺得有人在搖着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剛剛去跑步回來的林肴！

“前輩，出大事了！”林肴急急地叫着。

“嗯……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呢……”其小元一邊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邊順口揶揄了林肴幾句。

“别擡杠了，你快看看！”林肴卻一點兒也沒有接招的意思，一邊拼命搖着其小元，一邊忙不疊地把手機遞到她眼前。

其小元隻好忍着劇烈的晃動，努力驅散了腦中的睡意，認真地看向面前的手機屏幕，待看清上面的寫的字，她心裡忽地就是一沉，立刻伸手把手機從林肴那裡奪過，再次仔細地确認了一次，之後她呆住了，半天一動未動！

那是金融時報的一條早間新聞頭條，用大大的字體渲染的标題十分簡短但足夠震憾：安迪歐陽宣布辭去天合集團董事長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