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啊,難怪沒教養,是你死去的媽媽教你去做雞的嗎。”
“李澤,你給我閉嘴!”
确實累啊,宗鹽想,她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裡呢?
這些虛僞的、醜陋的面孔,她從小就見慣了。無視他們就好,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她為什麼要忍,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決定要忍耐的?
似乎是從無人為她撐腰開始。
可是,憑什麼是她忍耐呢?就因為,她的身後沒有任何人,所以她就應該軟弱可欺嗎?
宗鹽搖頭:“我不簽。”
“什麼?!”
宋老師和李傑都不敢置信地看她。
“你竟然不簽?”
他們的語氣,好像宗鹽拒絕了什麼恩賜一樣,匪夷所思。
“你。”
“想要我簽和解書,也不是不行。”
宗鹽站到李傑面前,與他平視。
“?”
“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說對不起。”“說,你就是個滿口污言穢語,眼瞎心盲,恃強淩弱的廢物,有爹媽生,卻沒有爹媽教養,家裡沒有錢,就一無是處,連做鴨都沒有資本的垃圾。”
“或許,我就答應了。”
宗鹽緩緩拉起嘴角,朝他露出一個再譏諷不過的笑容。
“你這個賤人!”
李傑暴怒了,也不再管現場還有一個老師在場,沖過來就要給宗鹽一拳。
然而宗鹽隻是微微一側身,就躲過了他的動作,她的表情依舊很冷靜:“怎麼,又想打我?”
“那我今天,也給你一個建議,打人的時候,不要把後背留給對方。”
她順勢扣住李傑的胳膊和肩膀,往後一扭,膝蓋一壓,李傑便疼得大叫,跪在了地上。
“怎麼,李少改變想法了,要給我磕頭了?”
“你他媽——”
宗鹽另一隻手抓住他的頭發,狠狠往地上一磕。
五官砸到地面的聲音大得吓人,一旁幾個人都看傻了,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
宗鹽蹲下,再次扯起他的頭。
看着他滿臉血污,鼻子裡流下鮮血,牙齒撞到地面,幾顆門牙搖搖欲墜。
“怎麼樣?李少,你改變想法了嗎?”
“我□□的。”
宗鹽再一次把他的頭砸向地面。
“第二下了,李少。”
“你放開我!”
李澤疼得要炸了,他鼻子不會已經骨折了吧?
“最後一下。”
“砰!”
頭骨和地闆相撞,終于驚醒了圍觀的人,宋老師和另外三個男生沖過來,要把宗鹽拉開。
“宗鹽!你瘋了嗎?”
宗鹽松手,并沒有執着于繼續下手。
李傑捂着臉,在地上痛苦呻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看向另外三個人:“你們呢,怎麼想的?”
他們已經被宗鹽吓傻了,完全想象不到一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女孩子可以壓着成年男人打,下手還這麼暴力,絲毫不怕李傑家裡後續的報複。
那他們幾個呢?恐怕就更不會被顧忌吧。
要不……還是借勢下坡吧。
“對……對不起。”
三個大男人,像擠奶一樣,不情願地擠出了這三個字。
好似落了天大的面子,又懼怕自己受到同等對待,不得不暫時屈服。
宗鹽抽起那張紙,在上面草草落下兩個字,轉身便走。
“宗鹽,你站住!你這是惡意傷害他人啊!”
宋老師憤怒地叫她,她毫不在意地把他們甩在了原地。
小時候,宗鹽從家裡跑出來,會來到江邊。
坐在江水邊,看水流綿綿不絕,心裡的煩惱似乎也會消退。
等到晚些時候,生母偶爾就會出來找她,然後帶她回去。
宗鹽走在這條熟悉的江邊,忽然又覺得心裡輕松了起來。
好似所有的情感,都在慢慢地抽離。
她腳步變得輕快。
拿出手機,給王瑤留了言,她便開了靜音,不再理會。
有一條小道,是可以通向下面的河岸的。
宗鹽剛要走下去,身後卻傳來嗚嗚的叫聲。
她本不想理會,可那東西又汪汪大叫起來。
回頭,一隻瘦骨嶙峋的黃色土狗正警惕地看着她,有些疑惑,又猶豫不決。
宗鹽盯着它看了一會,終于認出了它:“是你啊。原來你沒死。”
地震之後,她找了很久,都沒有再看到那一貓一狗的身影,于是她隻能悲觀地猜測,它們倆沒有從這場災害中幸存下來。
沒想到,動物的生命力遠超她的想象,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活了下來。
宗鹽一出聲,黃色土狗馬上認出了她,興奮地晃起了尾巴:“汪汪汪汪汪!”
“你真的很堅強。”
宗鹽彎腰,摸了摸它的頭。
“不過我現在也什麼都沒了,沒有可以喂你的。你去找别的人吧。”
她朝它愧疚地一笑:“本來答應你,有條件就養你的。抱歉,我要食言了。”
小狗聽不懂,蹲在原地嗚嗚叫喚。
它熟悉的人類,卻抛下了她,往下面走去。
人類要去做什麼?
它跟了上去。
看到那個它很喜歡的人類,把身上的包放在地上,脫下了鞋子,放在書包旁邊。
然後一步一步,走入了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