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見過霍雨浩生氣。
他向來好脾氣，過去又是班長，基本有求必應，叫去幫忙做什麼麻煩事都會答應。就算是偶爾被問到一些冒犯的問題，他也隻是笑笑不說話，似乎從來沒說過重話。
唐舞桐好像也沒見過。
他最失态的一次就是決賽那天，但那也不是生氣。
那隻是一個被困在過去的小孩沉甸甸的悲痛。
勉強鎮住兩個叛逆份子，王言繼續試圖以公正的方式票選班長。
正班長一職毋庸置疑。如果唐舞桐都不能擔任班長，那誰有這個資格？
唐舞桐本身對此沒什麼執念，也确實認為自己就是最強的。不過想起新生考核中遇見過的強勁對手，她還以為會有人提出反對。
一片默認的安靜中，唐舞桐瞥向斜後方的戴華斌。
戴華斌似乎一直在盯着她，乍一與她的目光接觸，觸電般避了開來。
……什麼啊？
唐舞桐挑起眉。
難道是被打怕了？
正班長之後就是副班長。
王言的分析和提議無法服衆。眼看教室又要淪為戰場，巫風高高舉起手。
“王老師，我提議用魂師的方式決出副班長。”
王言有點心累：“你指的是？”
“我們去鬥魂區。”
群衆的附和聲淹沒了不願暴力解決的王言。
這幫桀骜不馴的年輕人根本聽不見那些諄諄教導。他們隻向往力量和強者，成年人溫柔的讓步隻會使得他們得逞地不斷緊逼。
王言見霍雨浩也點點頭，歎了口氣，沒有再反對。
就這樣，分班第一天，一年一班約六十人浩浩蕩蕩地離開課室來到了鬥魂區。
巫風利落地上了擂台，就看見唐舞桐在觀衆席定定坐着。她滿臉困惑，轉頭發現竟然是霍雨浩走到了台上。
愣了愣後她反應過來，嗤笑一聲：“終于不躲在那個小蝴蝶背後了？”
霍雨浩皺起眉，不悅地抿起唇。
“不要這麼輕浮地叫她。”
“我這麼叫她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
多說無益。
精神系打強攻系其實觀賞性并不高。
巫風本以為這場胡來的決鬥會很快結束，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前這個身形單薄的一環精神系明明近在咫尺，卻無論如何都碰不到。
“咚！咚！”
魁梧的龍爪粗暴地撲空錘到了硬邦邦的地闆，鬥魂區隻回蕩着她沉悶的轟擊聲。
每當她的拳頭将要落在霍雨浩身上時，他總是會恰到好處地閃開，犀利的拳風僅能摸到他的衣角。
一次可能是意外，但一直如此，就是他的能力了。
巫風臉色難看，原本不屑的眼神慢慢凝重起來。
不用魂技的情況下，強攻系魂師近戰竟然不如一名控制系魂師。
再這樣拖下去她隻怕就要淪為笑話了！
她突然停下腳步，第一、第二魂環同時亮起，熱烈的鮮紅火焰驟然在她身上點燃。校服的外套在火焰中飄舞，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隻拖拽着怒火的風筝。
下一秒，巫風像是炮彈一樣猛地突進到霍雨浩面前。
她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純粹由魂力堆砌的速度不是鬼影迷蹤可以比拟的，霍雨浩縱使能探測到她的路徑也躲不過。眼看無法閃避，他咬着牙握緊雙拳，俨然變成玉色的手臂交錯擋在面前。
“轟——”
他被巨大的沖擊力撞飛，整個人像是被燃盡的碎屑一樣落在了擂台最邊緣。
唐舞桐下意識地站起了身。
她的手被蕭蕭緊緊攥着，站立後手臂的拖拽感讓她清醒了點。
蕭蕭擔憂地扯了扯她。
“沒關系，王老師還在的。”
“坐着看不清而已。”
唐舞桐頭也不回地狡辯，還是在她的拉扯下慢慢重新坐了下來。
巫風甩了甩手，高高在上地俯視着倒在地面的霍雨浩。
“怎麼樣？認輸嗎？”
“咳、咳，我還沒有輸。”
“死鴨子嘴硬。你隻有一環，憑什麼和我打？又憑什麼做副班長？能進史萊克學院你已經很幸運了好嗎。”
“……”
好像無法反駁。
霍雨浩蜷縮着腹部，試圖減輕剛才受了一擊後劇烈的疼痛。
他撐着地面，隻能看見面前人的下巴。
好熟悉。
他忽然回想起還在公爵府時也是和現在一樣。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癱倒在地面擡着頭，隻能看見那些人嘲諷的下颚。
他不遠千裡逃到史萊克學院，難道還要遭受同樣的境地嗎？
憑什麼？
憑什麼！
少年慢慢站了起來。
全身都很痛，但陰郁難解的憤怒和如影随形的怨恨一起支撐着四肢絕不能倒下。
他動作不太利索，在寬闊的擂台中顯得形單影隻。對面的人勝券在握，也沒有就此催促，端出了一副看着蝼蟻掙紮的高傲姿态。
漸漸的，他深藍的眼中莫名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灰色。
灰色？
危險的戰栗感蓦地從他身上四面八方地侵蝕而來，巫風警鈴大作，意識到他又要使出精神攻擊時立即把力量擊中到大腦抵禦。
她驚疑的視線直直撞入了那雙已經化作純粹淺灰的眸中。
對視的瞬間，好像有一根細小的針穿過擂台輕巧地刺入了大腦。沒有痛意，身體畏懼地為自己斷開了意識。
她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如同斷線的風筝一樣倒在了地上。
局面瞬息轉變。
不止是觀衆席上的學生，就算是場邊上的王言都不知道剛才短短數秒發生了什麼。
老師的職業素養作祟，他第一時間沖到了昏迷的巫風身邊确認情況。在确定巫風隻是陷入了昏厥、并無大礙後，他才難掩驚歎地看向已經走出擂台的霍雨浩。
身後觀衆席的驚呼拖不住他的步伐，他沉默着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鬥魂區。
蕭蕭興奮地跳了起來：“赢了！舞桐，你看！雨浩他竟然赢了！不可思議，實在是太厲害了……舞桐？你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