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照顧她,回程的速度和來時相仿,以至于他們到達史萊克城時已經逼近了開學周的尾聲。
和兩位體貼可靠的宗門前輩道過别,唐舞桐連忙先往宿舍趕去。
沒辦法,身上的儲物器有點多,得先放下再去辦公室找班主任報到。
根據一年級入學時的掃盲培訓,升到二年級後,他們需要從白色宿舍樓換到黃色宿舍樓。
唐舞桐本來還以為自己得先去宿管處找一下新的宿舍安排,沒想到一走進學院區,就發現自己原本一年級時所在的那棟白色宿舍樓、食堂甚至是教學樓都齊刷刷變成了明亮的黃色外牆。
再看隔壁,原先黃色的院區也已經變成了幽幽紫色。
好家夥,原來是這個換法。
這就是魂師彪悍的執行力嗎?
唐舞桐歎為觀止,折服地走向自己熟悉的一一零門牌前。
沿途路過樓道口,疑似宿管大爺的老人依然悠哉遊哉地躺在金色背椅上似睡非睡。
這位可是她得以入住單人間的恩人。
“老爺爺!好久不見!”
也不知道他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反正他根本沒動,隻是從嘴邊發出了一個很低的音節。唐舞桐實在趕時間,意思到位了就沒等回應直接朝自己宿舍奔去。
等她急匆匆走過後,老人才好笑地搖了搖頭。
在一一零前站定,唐舞桐一邊往儲物手環裡翻鑰匙,一邊無意識地往旁邊一瞥,看見相鄰宿舍緊閉的門後頓了頓,才掏出鑰匙開門。
不出意料,灰塵趁人之危占領了房間各處。
唐舞桐艱難地找了個相對潔淨的櫃子放置儲物器,在書桌上點亮早就準備好的汲塵燈後,立即轉身前往辦公室。
踏入辦公樓時放學鈴聲剛好響起,她自覺自己時間把握一如既往地精确,也慶幸女王大人不是計較加班的類型。
“周老師,好久不見呀!我回來啦。”
周漪猛地回過頭,看見蹦蹦跳跳走來的粉藍少女時眼前一亮,立即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你來了就好,霍雨浩呢?”
“沒見到。”唐舞桐鼓起臉,眼神幽怨,“周老師,我也和你一個月沒見,你不想我就算了,怎麼還當着我的面想别人呀?”
女王大人在私下裡對自己的得意門生其實很寬容,摸清她底線的唐舞桐當然要順杆往上爬,絕不能放過一切得寸進尺的機會。
周漪沒心思和她說笑,失望地歎了口氣。
“别貧了。你不知道,霍雨浩還沒回來。”
“我都到了,他還沒回來?”
怎麼會有人比自己還會踩點。
周漪放開手,沉重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
“放假前他跟我說,魂導系那邊找了老師陪他去獲取魂環。後來我問了魂導系的帆羽老師,他告訴我霍雨浩跟他說的是由武魂系這邊派老師和他去。”
“所以實際上,武魂系魂導系都沒有安排老師陪同。”
“然後我又去找了同屬唐門的唐雅和貝貝,他們對此也根本不知情。現在連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難道這臭小子狗膽包天真的自己一個人深入星鬥大森林了嗎?”
唐舞桐從來沒見過周漪這麼慌張。
她那一大段複雜的解釋聽得人頭暈,唐舞桐隻聽了前半段就聽不進去了,愣愣地看着她半晌都沒說話。
……該怎麼說呢。
雖然早就猜到那家夥不會走尋常路,放假前他的異常和吞吞吐吐似乎也暗示了接下來他将要做出的大膽選擇。
霍雨浩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倚仗,世界必然不會讓自己寵愛的氣運之子遭受不幸。
但是,當真的聽見周漪證實了這些泡沫一樣捕風捉影的猜測後,她還是該死地忍不住為此擔憂。
亂七八糟的思緒也接踵而來。
恍惚間,腦海裡有一個蠱惑的聲音在喃喃低語。
“如果他遇上意外死了不是很好嗎?如果他再也回不來,那你就徹底自由了呀。”
于是,唐舞桐試着想象了一下再也沒有霍雨浩的世界。
如果早上沒有霍雨浩借陽台吸取黎明紫光;
如果上課沒有霍雨浩友情借出堪比教科書的筆記;
如果吃飯時沒有霍雨浩啰裡啰唆地提醒要營養均衡;
如果晚間沒有霍雨浩不知從哪個神奇口袋拿出的零嘴;
如果夜裡沒有霍雨浩通過相牽的手傳遞而來的溫熱體溫。
……
唐舞桐出神地握緊雙手。
好像也不會怎麼樣。
她想。
她的生活并不是缺少了誰就不行,更何況還是一個處處限制着她自由的“男主”。
可扪心自問,朝夕相處了一年後,她真的還隻是單純地把霍雨浩當成一個冷冰冰的、活在别人筆尖言論裡的“男主”嗎?
怎麼可能啊?
他是立體的、真實的人。
他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那些書中評論中未曾補充提及的過去都深刻地在他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他善良、溫柔、體貼,也固執、不夠自信,喜歡什麼都藏在心底。
霍雨浩不僅僅是手持萬千機緣的男主,更是一個每天都在努力向上生長、從來不懂退縮卻步的少年。
“……他一定沒事。”
唐舞桐抿了抿唇,聲音細如蚊呐。
在周漪投來疑惑的目光前,她又重複了一遍。
“他不會有事的。”
說罷,她徹底抛開那些糾纏不清的晦暗念頭,整個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擡起頭目光如炬地看向焦慮不安的周漪。
霍雨浩并沒有做錯什麼。
真正囚困了唐舞桐的從來就不是霍雨浩,他其實不需要為此背負任何責任。
她的想法也許并不會對現實造成影響,但如果她真的為了自己的自由用最刻骨的惡意去揣測、甚至傷害到别人,那她和那個“夢魇”有什麼不同?
她已經被無形的牢籠束縛,不能再被所謂的“男主”和“女主”束縛。
現實是,霍雨浩是唐舞桐的朋友。他一直關心照顧她,她也應該祝願和相信他的平安順遂。
她的自由不該是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應由自己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