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馬小桃等内院弟子身經百戰，想必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全程被控得完全動不了的難受對決。

第二場友誼賽結束得比第一場還要快。馬小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了“我是豬”三個字，不善的目光緊緊盯着對面一行人。

且不提赢了的人有多得意、輸了的人又有多失意，反正玄老對今天的特訓非常滿意。他樂呵呵地叫來了十四個孩子，沒有點評，隻簡單地留下了最後一個指令。

“好了，今天的課到這裡結束。回去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全部人在東門集合，向今年大賽的舉辦地——星羅城出發！”

星羅城？

霍雨浩微微怔愣，然而未等他品味出胸腔的苦澀，一隻柔軟的手一把撈起了他的一邊手臂，風一般拖拽着他朝鬥魂區外溜去。

“各位再見！明天早上見！”

他呆滞地眨了眨眼，任由拉着自己的人那頭粉藍的長發放肆地拂到自己臉上。

幹燥的沙場氣味也掩蓋不了鼻間發絲的清香。霍雨浩甚至出神地思索了一番，她到底用的是哪一款的洗發露？學院裡真的有得賣嗎？

被拖走的當事人陷入了奇妙的思緒紊亂，但後頭憋着氣的馬小桃可不會被她試圖賣萌蒙混過關的伎倆騙到。火紅長發的少女冷哼一聲，直接一蹬追了過去。

“臭小鬼！剛才不是很有本事嗎？跑什麼跑！”

“願賭服輸，你不要過來！”

“我又不打你。走，你們都跟姐去吃飯。讓姐姐教教你什麼叫尊老愛幼。”

“唔……那你倒是愛幼啊！”

隻能說三環魂師想跑赢六環簡直癡人說夢。馬小桃一手按下霍雨浩，另一手捏着唐舞桐的臉揉來揉去，總算是心滿意足地回頭望向呆在原地的一行人。

“走吧，我們一起吃個飯再回去收拾東西也不遲。”

玄老肯定不會參與他們這些飯局，一不留神就沒了蹤影。

長輩不在，自然就不用那麼拘謹了。

好歹大家未來幾個月都得一起奮戰呢。

由公羊墨牽頭，幾人慢悠悠地動起了腳步。

“……行！小桃姐請客，不去就不禮貌了。”

“是我已經跟不上潮流了嗎，他們剛才是在玩什麼行為藝術嗎？”

“自信一點，我覺得不是我們的問題。”

“徐三石，有本事說大聲點！”

“什麼小桃姐？你聽到貝貝在說你壞話了嗎？天啊我都攔不住他，他怎麼這樣啊！”

“……賤人。”

鑒于初遇太過深刻，唐舞桐對馬小桃的陰影不淺。今天讓這位脾氣火爆的女士吃了個大虧，她不擔心蕭蕭，卻擔心和這位小姐有舊怨的霍雨浩以及自己會被暗算，因此剛下課就想溜之大吉。

奈何沒跑掉。

不過隻是付出了被捏臉揩油的代價，就白嫖了一頓算是相當豐盛的飯局。唐舞桐反思了一下自己，覺得做人還是要大度一點，自覺消化掉之前的種種。

明明沒喝酒，但許是果汁和奶油太過香甜，這天晚上在餐桌上到底聊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他們人多，隔着燭火好像臉都看不真切。

陳子峰捧着個木桶一樣的杯子依次找他們敬過，大大咧咧地直言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那口齒不清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已經喝過一輪了。

蕭蕭和江楠楠都有點臉皮薄，手裡的果汁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還是姚浩軒看不過去一巴掌把他推開，再接着徐三石裝瘋賣傻地沖過來攬着陳子峰走遠，好不容易才把這個話題帶過。

馬小桃和公羊墨圍着老老實實的和菜頭吹得天花亂墜，旁邊的淩落宸和西西滿臉不忍直視，别過臉生怕被玷污雙耳。她們再旁邊就是斯文交流中的貝貝和戴鑰衡，從他們面前光速見底的餐碟來看他們聊得不是很走心，好在雙方都高素質地互相包容，維持着得體的社交距離。

整張長桌吵吵嚷嚷的，十幾個人愣是喊出了一個班的氣勢。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唐舞桐又剛好和霍雨浩坐在一塊。

她托起腮歪過頭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雙粉藍的眼眸明亮得就像是落入了整片星辰。

“怎麼又是你？”

“嗯……不知道呢。”

“好吧。”

他們沉默了一會。

“我還是第一次去星羅城。”

“我也可以是第一次去。”

悲痛又不堪的過去滿是泥污，他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那被按在陰影裡的出身，更不願提及和那些豺狼虎豹的血脈關聯。

唐舞桐又看了他一會，把頭轉了回去。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肩膀借給你。”

“舞桐，你覺得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他分明仍在笑，眼底卻還是那片自卑自憐。

讓人看着就難受。

唐舞桐思考了會，選擇了一個絕不會出錯的優質回答。

“我不知道。”

她停頓了片刻，聳聳肩。

“但我尊重你的選擇。”

“什麼都？”

“什麼都。”

沉溺在看不見天光的沼澤裡那麼久，掙脫後下意識地想與過去切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無關懦弱和沒有擔當，往前看是誰都不能指責的方向。

隻要當事人不後悔，别人發表任何建議都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