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清楚,靈魂的印記是抹不去的。如果真的成功實現了他的計劃,你們的靈魂可能永遠分不開了。”
比同生共死更甚的是命運相連。
他們會擁有比血緣至親還要緊密的聯系。
他們确實不知道。
其實本來就分不開了。
已經說不清是誰更早誕生,也暫不提誰更重要,命運在造物主的股掌之間鮮明且無法改變,正如“唐舞桐”和“霍雨浩”這兩個名字總會一起被提及。
唐舞桐搖搖頭。
她的眼神清明,為了讓大爹二爹安心,還在快凍僵的臉上支起了一個笑容。
“我想清楚了。事實是,我把雨浩帶來了昊天堡、帶到了寒玉房裡,所以他才會接觸到寒冰玉髓床後走火入魔。”
“我應該為此負責。”
“……唉。”
泰坦不再說話了。
牛天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好像在拍一隻無畏風雨的蝴蝶。
“那就去吧。”
“我們在這守着。”
合議結束,沒有異議。
唐舞桐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确,但她無法眼睜睜看着霍雨浩深陷痛苦甚至危及生命。
她鼓起勇氣站了出來。
“我要怎麼做?”
“請上前來。”
“然後呢?”
“然後就和你們平常武魂融合一樣。”
好的吧。
唐舞桐忍着刺骨的寒意,發顫的雙手努力向前抱住霍雨浩。
往常他身上就涼涼的,但至少手心所觸骨骼分明。而現在,她摸到的隻有厚實的堅冰,一碰上,冰層就和等到獵物的獵人般貪婪地纏上了她的指尖,再沿着手腕一路往她的全身蔓延。
真的好冷……
從來沒有試過這麼冷。
感覺手腳都要失去知覺。
她真的不會被冷死嗎?
已經失去一切力氣和手段,被動自保的夢鄉竟然直到現在也沒有動彈的意思。
“堅持住。”
遙遠的聲音落在耳畔已經分辨不出來自誰。
“别害怕,你不會冷死的。”
騙小孩呢?
唐舞桐生無可戀,因為冷說話都斷斷續續的:“真的嗎?我不信。”
對方似乎輕笑了下:“真的。從此以後,冰雪再也不能傷害到你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敕令。
原本侵襲骨血的嚴寒停滞下來,覆水回收般驟然退散。
與此同時,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腦海逸散而起,仿佛有誰透過無邊無際的精神識海來到了最中心的地帶,正用力地鑿着自己的腦殼。
她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被困在了原地。
“舞桐……”
不是幻覺。
被冰霜包裹着的手臂不知何時緊緊摟住了她,從腰側到後背,不留一絲縫隙,仿佛要把她揉入到自己體内。
這道聲音熟悉得不需要擡頭去辨認,他抱得這樣緊,她也根本直不起身。
唐舞桐艱難地支使自己覆上他的手背,立即就被他用力地反握在手心中。
“你醒了?”
“我一直醒着。”
霍雨浩緩緩睜開眼。
清醒後的視野中不再是漆黑一片,映入眼簾的應該是許多色彩。
但五彩缤紛的世界裡,他隻看見了粉藍色。
奇異的微光在他眸中流轉,他窩入她的脖頸間,貪婪地從她身上汲取着屬于她的溫暖和香氣,再次開口時的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沉。
“你好暖……”
假如靈魂也是身體的一條血管,此刻裡面已經流通了彼此的血液。
然後,這根血管裡的血液随着大動脈遊走全身,體内的每一尺一寸都将沾染上對方的氣息。隻是牽動某塊肌肉,所有的感官就會慷慨地共享。
她瑟縮了下,随即掩飾般抱怨:“你好冷。接下來要怎麼做?”
最難的一步已經完成。
伊老把後面都體貼地交給了自己的學生去主導繼續。
于是,他得寸進尺地再靠近了些。
失控的寒霜開始融化,隔在他們之間薄薄一層堅冰漸漸退去。隻需收緊手臂,她就能緊緊與自己貼合。
為了施展武魂融合技,他們曾不止一次相擁,這個懷抱不應該陌生。
可兩年略過,少女柔軟的輪廓令人心亂如麻,指尖觸及的細膩皮膚灼熱得仿佛能燙傷自己。
“什麼都不用做。”
他最終克制地喘了口氣,隻是這麼說。
“交給我就好。”
向來穩重的精神識海溢滿了不合時宜的歡騰喜悅,他明明不怕冷,手掌卻在不受控制地戰栗,情緒占據了所有的理智,每個細胞都理應一同慶賀。
危機消去,共同經曆生死關頭的老夥計們放下心頭大石,紛紛開始調侃他。
“雨浩,你冷靜一點,晃得我眼睛都疼了!”
“你别吓到人家……”
“大蟲子,大蠍子,這孩子不容易,由着他吧。”
霍雨浩應該是在笑,也可能沒有。
他近乎虔誠地沉淪在這個懷抱中,淺淺的梧桐香溫柔地包容了他。塵埃落定後,浸濕眼眶的不是死裡逃生的慶幸,而是如願以償的釋然。
他再也不用害怕她會被那個未知存在摧毀。
在她死去的同一秒鐘,他也會永遠阖上雙眼。
真好啊……
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