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鳴沉默了。
這是獨屬于武當的記憶,是屬于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至親至疏,他們之間雖無血緣關系,對彼此的愛卻不下于這世上任何的親兄弟。
“如果你現在想明白了……”白鶴鳴忽然道,“現在哭也可以。”
俞蓮舟原本沉浸在回憶裡,被她說的一愣,随即哂然一笑。他笑道:“不——”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他也聽出了自己話中隐約的哽咽之意。面對白鶴鳴,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說什麼的時候,便聽得有腳步聲經過。
“二哥?”
俞蓮舟與白鶴鳴同時回頭,便見一年輕男子正好奇地往院内張望。雖在武當山上,白鶴鳴見此人卻是一副書生打扮,青衣長袍,風塵仆仆,似乎也是剛剛從山下回來。
俞蓮舟見着他,臉上露出關懷之意,幾步走到院門,打招呼道:“四弟,你是何時從山下回來的?”他正想向四弟張松溪介紹白鶴鳴,隻是還未開口,便見張松溪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神情。
張松溪年後便下山替師父九十大壽采買些應用之物,昨日剛剛回山。今日難得睡了個大懶覺,他的院子與俞岱岩的院子緊挨,聽得裡面似乎有動靜。張松溪本以為是三哥也回了武當,便想過來問聲好,誰料走過來卻見得二哥與一年輕女子正在院中談話。俞蓮舟嚴肅端方,不近女色,更兼二人在三哥院子裡聊天,張松溪稍微一想便猜得了白鶴鳴身份。
“二哥且先别說。”張松溪左腳跨過門檻,笑向二人走近,道,“我想這位應當是之前三哥和你都和我們提到過的峨眉派的——”
他話音頓了下。
張松溪本想走的近些,才顯得打招呼不那麼客套。自六弟和峨眉派紀師妹定親之後,兩派之間情誼更上一層樓,他也應當要表現出武當的熱情來。然而或許是剛剛有陣微風刮過,也可能是陽光閃了下他的眼睛,待張松溪回過神來,便見着那白衣的姑娘正歪着頭好奇地看着自己。
那姑娘眨了下眼睛,睫毛上沾的細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張松溪忽然覺得嗓子有些癢。他輕咳兩聲,道:“——想必這位便是峨眉派的白……白師妹了。”
白鶴鳴哈哈一笑,道:“早就聽聞武當張四俠足智多謀,今日算是見到了。”她見張松溪低頭,以為他怕猜錯了尴尬,活躍氣氛道,“你猜對啦!我是峨眉派白鶴鳴,家師托我向武當回禮。往後峨眉武當便為姻親,我也可托大喊二位一聲師兄啦。”
俞蓮舟見四弟剛剛說話不似往日流利,也與白鶴鳴一樣覺得他是怕太過親熱,唐突了峨眉,便順着白鶴鳴的話圓場道:“四弟莫要拘謹,往後武當峨眉便是親家,若是太過客氣,反而顯得生分了。若是鶴鳴是男孩,說不定當年師父也把她帶到武當山上了。”
白鶴鳴挑眉道:“那你剩下幾位師弟天天跟着我混,可就别想成為大俠了。”
張松溪還是不言語。俞蓮舟定睛一看,見他脖後一片通紅,臉上也是紅通通的,心想:“四弟定然是聽着旁邊有聲音,以為三弟回來了才匆匆出門。此刻應當是凍着了。”他脫下披風,披在張松溪身上,道:“你昨日剛剛回來,今天休息一天也是好的。雖然已是春日,但寒意尚在,你還是多穿點為好。”
肩膀上重量一沉,張松溪這才擡頭。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确實。我還以為是三哥回來了……”
白鶴鳴也怕他穿的少凍着,忙道:“我就是來給俞三俠送個回禮,四俠你快回去歇着吧,外頭天寒地凍。”按理說習武之人應該沒有那麼不耐寒的,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況,她也不好過多揣測。說罷,她又沖着俞蓮舟道:“你們這裡哪裡有紙筆的?我給俞三俠回個信,你幫我帶給他吧。”
俞蓮舟道:“我房間就有。”頓了頓,他又道:“你寫完我替你給三弟。”
“那我先去寫回信了。”白鶴鳴看向張松溪,笑道,“就不叨擾張四俠了。”
張松溪點了點頭。他攏着二哥的披風,心想道:“今天外頭确實是冷。”他行出幾步路,忽然想道自己該和俞蓮舟說一下自己這次下山給他和師父房裡各添置了兩把太師椅,一回頭卻已經看不見俞蓮舟和白鶴鳴蹤影,隻剩下雪地上兩串腳印,一前一後。
也不知道三哥給白姑娘送了什麼,白姑娘還回了禮……
張松溪心想:“莫非除了六弟之外,武當要再新添一個喜事了?”